br>  ●卷三

  太祖因享庙,谓礼部臣曰:“经言鬼神无常享,享于克诚。人谨方寸于此,而能格神明于彼,由至诚也。然人心操舍无常,有所警而后无所放。乃命礼部铸铜人一,高尺有五寸,手执简书,斋戒三日,凡致斋之期则置朕前,庶朕心有所警省而不敢放也。”

  太祖谓李善长曰:“人之一心,最难点检。朕起兵后,年二十七八,血气方刚,军士日众。若不自省察,任情行事,谁能禁我者?因思心为身之主帅,若一事不合理则百事皆废,所以常自点检。此身与心若两敌然,时时自相争战。凡诸事,为必求至当,以此号令得行,肇成大业。今每遇祭祀,以为当斋整心志,对越神明。而此心不能不为事物所动,检持甚难。盖防闲此身,使不妄动,则自信己能;若防闲此心,使不妄动,尚难能也。”

  洪武四年春,严内城门禁之法。官一日一代,士卒三日一代。凡内官内使,出入皆用号牌。有以兵器杂药到门者,论如律。

  中书省臣言:“宦官俸宜月给三石。”太祖曰:“内使辈衣食,于内自有定额。彼得俸,将焉用之?但月给一石足矣。”

  太祖谓省台臣曰:“朕诸子日知务学,必择端谨文学之臣兼宫寮之职,日与之居,讲说经史,蓄养德性,博通古今,庶可以承籍天下国家之重。但人之相与,气习易移。与正人处,则日习于正,如行康衢,自不为偏岐所惑;与邪人处,则日习于邪,如由曲径,往而不返,不觉入荆棘中矣。”

  太祖以刘真为治书侍御史。谕之曰:“台宪之官,不专于纠察,朝廷政事或有遗阙,皆得言之。人君日理万几,听断之际岂能一一尽善?若臣下阿意顺旨,不肯匡正,则贻患无穷。今擢卿为侍御史,居朝廷之上,当怀蹇谔之风以为百官表率。至于激浊扬清,使奸邪屏迹,善人汇进,则御史之职兼尽矣。”

  刑部搜狱中囚,得一私书,乃吴兴王升以寄其子平凉知县填者,其言曰:“凡为官须廉洁自持,贫者士之常也,古人谓贫乏不能存,此是好消息。抚民以仁慈为心,报国以忠勤为本,处己以谦敬为先,进修以学业为务。有暇日,宜玩味经史,至于先儒性理之书,亦当潜心其间,于此见得透彻,则自然所思无邪。又熟读律令,则守法不惑,仕与学不可偏废。人便则买附子二三枚,川椒一二斤,必经税而后来,余物非所觊也。”太祖览书,嘉叹良久,赐升手诏,遣使往谕,赐白金百两、绢十疋、附子五枚、川椒五斤,仍复其家。

  太祖谓群臣曰:“凡事,勤则成,怠则废,思则通,昏则窒。故善持其志者,不为昏怠所乘,是以业日广,德日进。圣人初无异于常人,而常人不能如圣人者,以弗勤弗思耳。”

  洪武四年五月,以李守道、詹同为吏部尚书。谕之曰:“吏部者,鉴衡之司。鉴明则物之妍媸无所遁,衡平则物之轻重得其当。盖政事之得失在庶官,任官之贤否在吏部。任得其人则政理民安,任非其人则瘝官旷职。卿等居持衡秉鉴之任,宜在公平以辨别贤否,毋但庸庸碌碌充位而已。”

  太祖与群臣论刑法。或曰:“法重则人不轻犯,吏察则下无遁情。”曰:“不然。法重则刑滥,吏察则政苛。钳制下民,而犯者必众;钩索下情,而巧伪必滋。夫垒石之冈,势非不峻,然草木不茂;金铁之溪,水非不清,然鱼鳖不生。古人立法制刑,以防恶卫善。故唐虞画衣冠异章服以为戮,而民不犯;秦有凿颠抽胁之刑,惨夷之诛,而囹圄成市,天下怨叛。所谓法正则民悫,罪当则民从。今施重刑而又委之察吏,则民无所措其手足矣。朕闻帝王平刑缓狱而天下服从,未闻用商韩之法可以致尧舜之治也。”

  太祖谓丞相汪广洋曰:“朕观前代人君,多喜佞谀以饰虚名,甚至臣下诈为瑞应以恣矫诬。至于天灾垂戒,厌闻于耳。如宋真宗初相李沆,日闻灾异,其心犹存警惕。后大臣首启天书,以侈其心,致使言祥瑞者相继于途。朕思凡事惟在于诚,况为天下国家,而可伪乎?尔中书自今凡祥瑞不必奏,如灾异及蝗旱之事,即时报闻。”

  太祖与侍臣论用将。曰:“秦裕伯尝言,古者帝王之用武臣,或使愚使贪。其说虽本于孙武,然其言非也。夫武臣,量敌制胜,智勇兼尽,岂可谓愚?攻城野战,捐躯徇国,岂可谓贪?若果贪愚之人,不可使也。”

  太祖观《大学衍义》,至晁错谓:“人情莫不欲寿三王,生之而不伤。”真德秀释之曰:“人君不穷兵黩武,则能生之而不伤。”顾谓侍臣曰:“朕每临阵,观两军交战,出没于锋镝之下,呼吸之间,创残死亡,心甚不忍。尝思为君恤民,所重者兵与刑耳。滥刑者陷人于无辜,黩兵者驱人于死地。有国家者所当深戒也。”

  太祖谓省台诸臣曰:“海外蛮夷之国,有为患于中国者,不可不讨。不为中国患者,不可辄自用兵。古人有言,地广非久安之计,民劳乃易乱之源。卿等当知朕此意。”

  太祖谕京卫诸将士曰:“勤俭为治身之本,奢侈为丧家之源。近闻尔等耽嗜于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