获其遗胤,非天之降福,何以至此?《诗》曰:‘商之孙子,其丽不亿,上帝既命,侯于周服。’天命如此,其可畏哉!”

  太祖尝谓太子曰:“天子之子与公卿士庶人之子不同,公卿士庶人之子系一家之盛衰,天子之子系天下之安危。尔承主器之重,将有天下之责也。公卿士庶人不能修身齐家,取败止于一身一家。若天子不能正身修德,其败岂但一身一家之比?将宗庙社稷有所不保,天下生灵皆受其殃。可不惧哉,可不戒哉!”

  洪武三年七月,诏于午门外择空地立亭建碑,刻国家政事可为定式及政令之善者,著以为法。此最有益,不知何时遂废。

  太祖一日阅内藏,慨然谓臣下曰:“此皆民力所供,蓄积为天下之用,吾何敢私?苟奢侈妄费,取一己之娱,殚耳目之乐,是以天下之积为一己之奉也。今天下已平,国家无事,封赏之外,正宜俭约,以省浮费。”

  太祖尝谕廷臣曰:“古昔帝王之治天下,必定礼制,以定贵贱,明等威。是以汉高初兴,即有衣锦绣绮谷,操兵乘马之禁。历代皆然。近世风俗,相承流于僭侈。闾里之民服食居处与公卿无异,而奴仆贱隶往往肆侈于乡曲。贵贱无等,僭礼败度,此元之失政也。中书其以房舍服色等第,明立禁条,颁布中外,俾各有所守。”于是省部定职官自一品至九品房舍、车舆、器用、衣服各有等差。庶民房舍不过三间,不得用斗拱彩色;其男女衣服并不得用金绣、锦绮、纻丝、绫罗,止用绸绢素纱;首饰钏镯不得用金玉珠翠,止用银;靴不得裁制花样金线装饰。违者罪之。

  礼部尚书陶凯等据古礼,请每膳用乐。太祖曰:“古之帝王,功德隆盛,治洽生民,上下之间洽然太和。虽日一举乐,不为过也。今天下虽定,人民未苏,北征将士尚在暴露之中。此朕宵旰忧勤之不暇,岂可忘将士之劳,而自为佚乐哉!”

  太祖谕中书省臣曰:“往者四方争斗,民不得其死者多矣。中原草莽,遗骸遍野,朕恻然于心。宜遣人循历水陆,悉收瘗之。”

  洪武初,御史袁凯言:“今天下已定,将帅在京师者,于君臣之礼,恐未悉究。臣愿于都督府延至通经学古之士,每于诸将朔望早朝后,俱赴都堂听讲经史。庶几忠君爱国之心、全身保家之道油然日生。”太祖深以为然,遂敕省台延聘儒士,于午门番直,与诸将说书。

  太祖一日朝退,见二内使干靴行雨中,责之曰:“靴虽微,皆出民力。民之为此,非旦夕可成。汝何不爱惜,乃暴殄如此!”命左右杖之。因敕百官入朝遇雨雪,许服雨衣。

  太祖大宴诸功臣,因谕之曰:“创业之际,朕与卿等劳心苦力,艰难多矣。今天下已定,朕日理万几,不敢斯须自逸。诚思天下大业以艰难得之,必当以艰难守之。卿等今日安享爵位,优游富贵,不可忘艰难之时。人之常情,每谨于忧患而忽于晏安,不知忧患之来始于晏安也。明者能烛于未形;昧者犹蔽于已著。事未形犹可图也;患已著则无及矣。大抵人处富贵,欲不可纵,欲纵则奢;情不可佚,情佚则淫。奢淫之至,忧危乘之。今日与卿等宴饮极欢,恐久而忘其艰难,故相戒勉也。”

  太祖已大封功臣,思天下大定,皆诸将之力。存者得膺爵赏,没者乃不复见。遂设坛亲祭之,且抚其兄弟子孙,俾食其禄。又设坛祭战殁军士,优养其父母妻子。

  太祖一日罢朝,坐东阁,召诸武臣,谕之曰:“尔等退朝之暇,亦尝亲近儒生乎?往在战阵之间,提兵御敌,以勇敢为先,以战斗为能,以必胜为功。今居间无事,勇力无所施,当与儒生讲求古之名将成功立业之后,事君有道,持身有礼,谦让不伐,能保全其功名者何人;骄淫奢侈,暴横不法,不能保全始终者何人。常以此为鉴戒,择其善者而从之,则可与古之贤将并矣。”

  太祖闻公侯中有好神仙者。谕之曰:“神仙之术,以长生为说,又缪为不死之药以欺人。故前代帝王及大臣多好之,然卒无验,且有服药以丧其身者。盖由富贵之极,惟恐一旦身殁不能久享其乐,是以一心好之。假使其术信然可以长生,何故四海之内千百年间,曾无一人得其术而久住于世者?若谓神仙混物,非凡人所能识。此乃欺世之言,初不可信。人能惩忿窒欲,养以中和,自可延年。有善足称,名垂不朽,虽死犹生,何必枯坐服药,以求不死?况万无此,当痛绝之。”

  太视览儒士严礼等上言治道书。谓侍臣曰:“元氏之亡,由委任权臣,上下蒙蔽。今礼言不得隔越中书奏事,此正元之大弊。人君不能躬览庶政,故大臣得以专权自恣。今创业之初,正当使下情通达于上,而犹欲效之,可乎?”

  太祖因礼部尚书陶凯请选人专任东宫官属,罢兼领之职。谕之曰:“朕以廷臣有才望勋德者兼东宫官,非无谓也。尝虑廷臣与东宫官属有不相能,遂成嫌隙,或生奸谋,离间骨肉,其祸非细。若江充之事,可为明鉴。朕今立法,令省台都督府官兼东宫赞辅之职,父子一体,君臣一心,庶几无相构之患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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