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文正公笔录 宋 王曾

范鲁公质早辅周室,及太祖受禅,不改其任。两朝翊戴,嘉谋伟量,时称明相。自云:“执政之地,生杀舒惨所系,苟不早夜兢畏,悉心精虑,败事覆饣束,忧患毕至。道有枉直,时有夷险,居其位者,今古为难。”尝谓同列曰:“人能鼻吸三斗醇醋,即可为宰相矣。”
宣徽使旧亚枢使,位在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之上。咸平中,周莹拜宣徽使,有所畏避,因自陈愿居其下,先帝从之,遂为常制,自莹始也。
真宗皇帝天资仁孝,性尤谦慎。淳化中,册为皇太子,圣朝亲王班在宰相之下,至是升储帝,亦固让,遂仍旧贯。凡东宫故事,多所损益,至于官僚称殿下、立妃,皆乞寝罢,太宗并嘉纳之。故庄穆皇后讫太宗世,止为皇太子夫人,其兢业逊避如此。
王继忠性谨饬,纯固有守,事真宗储邸历年最久,群萃中为之冠首。众皆惮其严整,宫中事有所未便,常尽规谏,上每为之敛容听纳,特加礼遇。及上嗣位,咸平中边鄙尚耸,与今侍中张耆同典禁兵,戍守镇定。会戎马大至,晨薄我军,亟命出兵,为左右翼以御之。阵之西偏最为兵冲,继忠固请代耆西往。及我师败绩,继忠遂为契丹所获,因授以官爵,为其昏娶,大加委用。继忠亦悉心勤职,由是渐被亲任。乃从容进说曰:“窃观契丹与南朝为仇敌,每岁赋车籍马,国内骚然,未见其利,孰若驰一介寻旧盟,结好息民,休兵解甲,为彼此之计,无出此者。”国母春秋已高,国主承袭已岁久,共忻纳之。咸平六年夏四月,普方守莫州,素与继忠同在东宫,乃命致书于普,请遣使至北境,时议和好。普具奏其事,朝廷弗之信,止令普答其书而已。是秋,继忠书复至,意甚切,令普答书,且曰:“俟彼先遣使至,即议修好。”冬,契丹举兵深入贝、魏,边烽警急,上在澶渊,乃遣曹利用驰往,许以通聘。利用至魏,参知政事王公(钦若)镇天雄,留而不遣。及通德、清远两军被围愈急,上令参政王公(旦)作手书以谕(钦若),始听其北去。契丹国母见利用,大喜曰:“何来之晚耶?”即日议定其事,遣使丁振偕来朝廷。又命李继昌报聘,于是兵罢。改元景德,车驾还京。是举也,虽宸谋善断,亦继忠能揣敌情而启导之。自是生辰正旦信使往还,皆赐继忠手诏,器玩服带甚厚,仍通其家信,岁以为常,至其身没乃止。继忠为人有诚信,北竟甚重之,后封河间王。彼土人士或称之曰:“古人尽忠,止能忠于一主,今河间王南北欢好,若此可谓尽忠于两主。”然则继忠身陷异国,不能即死,与夫无益而苟活者异矣。
旧制,文武群臣由一命而上,自外至京,必先诣正衙见讫,乃得入见,辞谢亦如之。太祖皇帝御极之初,亲总庶务,常驿召一边臣入对,将授以方略。讶其到阙已数日而未见,左右或奏以未过正衙。太祖意不平之,乃令:“自今皆先入见,辞谢毕,方得诣正衙。”遂为定制。
王剑儿名彦,以善击剑得事太祖潜跃中,隶于帐下。显德末,帝为六军推戴,还憩府第,召宰相至,谕以拥逼之状。范质等未及对,彦升率尔于后按剑叱之,质等惶惧降阶,定君臣之礼。帝以彦升粗犷仓卒,终抑而弗用。后稍迁,使领为京城北偏巡检,因夜抵旧相王溥私第,莫之测。及延见,置酒与语,殆至酣酗,意若恐迫,乃遗以白金千两而去。帝浸知其事,遂黜罢之。
景德中,初契丹通好,首命故给事中孙公(仅)奉使而往。洎至彼国,属修聘之始,迎劳饔饩颁给之礼,殊未详备,北人馆待优异,务在丰腆,无所然,事或过差,(仅)必抑而罢之,自余皆为随事损益,俾丰腆中度而后已。迄今信使往复,不改其制,故奉使邻境,由(仅)为始时得礼制。
内侍都知阎承翰质直强干,景德初,契丹方睦于我,聘使往来凡百,供馈赐与程式未定,俾承翰专掌其事。执政间有欲以汉衣冠赐彼来使者,承翰以为不可,曰:“南北异宜,请各从其土俗而已。”上以承翰所议为定。
太尉王公(旦)祥符中在中书,圣眷特厚。尝因便坐奏事,上语及一省郎姓名,旦曰:“斯人行履才干俱有可采,今方典郡,宜与甄擢。”公及同列亦皆素知其为人,因共称荐之。自是屡加叹赏,即令记录,俾俟归朝日,亟命转运使徐更别议升陟。既而代还,至阙上,复先省记之,会外计阙官,即与同列拟定名氏,约以次日奏补。及晚归私第,斯人投刺来谒,公方议委使,辞而不见。诘朝入对,具道本末,请授以转漕之任,上默然不许。公退而叹骇惕息累日,乃知昨暮造请,虽不之见,已密为伺察者所纠,而此人讫真宗世不能用。公不欲指其名,而每戒同列以私谒之嫌,当须谨避,庶几免于悔吝。
国初方隅未一,京师储廪仰给,唯京西京东数路而已。河渠转漕最为急务,京东自潍密以西州郡,租赋悉输沿河诸仓,以备上供。清河起青淄,合东阿,历齐郓,涉梁山,泺济州,入五丈河,达汴都。岁漕百余万石。所谓清河即济水也。而五丈河常苦于浅,每春初农隙,调发众夫,大兴力役,以是开浚,始得舟楫通利,无所壅遏。太祖皇帝素知其事,尤所属意,至岁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