賄賂而致身青雲者,比比皆是;或養驕恃勢,不知古今,徒以門高閥貴,搖尾乞憐,僥倖請托而立登要津者,紛紛接踵。一時鮮儷寡廉鮮恥之人,爭相慕悅,侵漁百姓,奉其所欲,惟恐居後。《兵法》:“戰士冒矢石被傷,生有金帛之賜,死有褒贈之榮。”自兵權歸貫,紛更殆盡,戰場之卒秋毫無所得,死者又誣以逃亡之罪,賞罰不明,兵氣委靡。凱旋未久,秩品已崇,庖人厩卒,掃門執鞭之隸,冒功奏賞,有馴致節钺者,名器一何輕哉!山西勁卒,貫盡選為親兵,實以自衛。屯攻戰伐之際,他兵躬行陣之勞;振旅班師之後,親兵冒無功之賞。意果安在?此天下所共憤,而陛下恬不顧也。貫為將帥,每得內帑金帛以濟軍須,悉充私藏,乃立軍期之法,取償於州縣,依勢作威,倚法肆貪,暴賦橫斂,民不堪命,將士為之解體。貫方且意氣洋洋,自為得計,兇焰傲然。台諫之中,間有剛毅不回之士,愛君憂國,一言議己,則中以危法。遂使天下不敢言而歸怨陛下矣。今者中外之人,咸謂貫深結蔡京,同納燕人李良嗣以為謀主,並倡北伐之議。經營既久,國用匱乏,乃始方田以增常稅,均糴以充軍儲。茶鹽之法,朝行暮改,民不奠居。加之以饑馑,迫之以重斂,其勢必無以自全。陛下苟能速革其弊,則赤子膏血,不為此曹涸也。今天下之民被茲毒蠹久矣,其貧至矣,養生送死不足之憾亦深矣。昔人謂刻核太至者,必有不肖之心應之焉。臣愚,深恐無常心之民,以刻核太至不能自安,或萌不肖之心,其患有至於不可禦者。又況“天視自我民視,天聽自我民聽。”民之怨氣,天心憫焉,非朝廷之福也。劉蕡謂:“自古宦官領軍政,未有不敗國喪師者。”其言載之青史,雖愚夫愚婦莫之或非。陛下倘優悠不斷,異時禍稔蕭牆,奸生帷幄,追悔何及。伏願陛下廓天日之明,塞陰邪之路,制侵陵迫脅之心,復門戶掃除宦寺之役,使安其分可也。臣亦謂宦者亂人之國,其源深於女禍,陛下若昵之,此臣愚所不識也。恭惟陛下以社稷為心,以生靈為念,思禍患於未萌之機,戒其所當戒,更其所當更,自宸衷決而行之,無恤邪論之紛紛。天下幸甚!臣前所謂宦寺之權重,則皇綱不振者,此也。臣一介草茅,世食陛下之祿,沐浴陛下之膏澤久矣。當此之時,人各隱情,以言為諱。臣獨輒吐狂直,上觸天威,非不知言出而禍從,計行而身戮。蓋痛紀綱之壞,哀生靈之困,變亂將起,社稷將危,忠憤所激,有不能自已者。不識陛下能赦之否?臣聞唐貞觀時,有上封事者,或不切事,文皇厭之,欲加黜責,鄭公諫曰:“古者立謗木欲聞己過,封事其謗木之遺乎!陛下思聞得失當否,咨其所陳言。言而是乎,為朝廷之益;非乎,無損於政。”帝悅,皆勞遣之。今臣惓惓之私,非敢望陛下咨其所陳,口口口采其實而行之,使納諫之君,不獨專美於前代,臣子之至願也,惟陛下裁之。嗚呼!犯顏批鱗者,人臣之盡忠,廣覽兼聽者,聖王之盛德。臣之所以自處者,可謂忠矣;陛下所以處臣者,宜何如焉?願少緩天誅,庶開忠讜之路,永保無窮之基。倘或不容,身首異處,取笑士類,亦臣所不恤也。

  靖康初,堯臣為宣義郎、成都府華陽丞。欽宗親批云:“安堯臣昨所上書,議論慷慨,愛君憂國,出於誠心。可特轉奉議郎,除見缺台諫官。”聘書甫下,而堯臣死矣。

  裕陵初復西邊境土,夷人初不知姓氏,詢之邊人,云:“皇帝何姓?”云:“姓趙。”“皇后何姓?”云:“姓向。”“大朝直臣為誰人?”云:“包樞密拯是也。”於是推其族類,各從其姓。至今有仕於中朝者,然多右列。

  明清《揮麈前錄》載中書令舍人紅鞓,自葉少蘊始。出於姚令威《叢話》。近觀孫仲益所作霍端友仁仲行狀云:“以大觀元年十一月除通直郎、試中書舍人,賜三品服。故事:三品服角帶佩金魚為飾。一日,徽宗顧見公,謂左右曰:‘給、舍等耳,而服色相絕如此。’詔令太中大夫以上,犀帶垂魚,自公始也。”與姚所記少異。

  湯舉者,處州縉雲人,與先人太學同舍生,有才名于宣、政間,登第之後,累任州縣,積官至承議郎。居鄉邑,以疾不起。舉適上課,當遷員外郎[原脫“外”字,據明抄本補],而綸軸未頒。有王令洙者,南都人,文安堯臣之後,為縉雲令。告其家云:“未須發喪,少俟命下。”舉妻懼不敢,令洙力勉之,且為亟遣价疾馳入都,趣取告身,越旬日始到,然後舉哀,令洙為保任申郡,遺澤遂沾其子,即進之思退也。後中詞科,賜出身,盡曆華要,位登元台,震耀一時,亦異事也,故書之。

  明清《投轄錄》所敘劉快活事,後來思索所未盡者,今列於編。外祖曾空青,文肅之第三子也,快活每以“三運使”呼之,後果終曹輓。舅氏宏父,談天者多言他日必為卿相,劉笑曰:“官職俱是,正郎去不得矣。”文肅當國,先祖為起曹郎中。一日忽見過,曰:“我今日見曾三女兒,他日當為公之子婦。”時先妣方五六歲。又謂先人曰:“曾三女,汝之夫人也。”歸見文肅,呼先祖字云:“王樂道之子,三運使之婿,此兒他日名滿天下,然位壽俱嗇,奈何!”已而,文肅罷相,遷宅衡陽。北歸後,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