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官受之,必答以二帛或四帛,书札往返,仪物俱备,真盛世之容也。近时严禁交际,其实何曾禁得。但禁其闲冷者耳。津要之地,日益加多,诡秘万端,乃所谓贿赂,非交际也。禁交际而变为贿赂,识者有世道之忧矣。

  边功之盛,莫如神庙初年。江陵柄政,一切机宜,皆从书札得之。今江陵集中,可考而知也。外而督抚,内而各部,无一刻不痛痒相关。凡奏疏所不能及者,竿牍往来,罔非至计。盖奏疏拘而书札畅,奏疏板而书札活,奏疏仅可一二,而书札不嫌于再三,奏疏或虞泄漏而书札他人无从见。功业之盛,所自来矣。今奏疏之外,但有揭帖,与疏中一字不异,一切书札,概从禁绝。就中情事,未能尽知,而欲悬断于数千里之外,无惑乎其不及前人也。寸楮之制,通行不过十余年,前此所未有也。即如近年,答馈遗者,初犹有书,不用谢帖,一变而仅有名帖,再变而仅一单帖,乃至并帖而无之,皆取心照而已。往来之节,日趋苟简,更假年岁,又当如何。

  烟酒古不经见,辽左有事,调用广兵,乃渐有之,自天启年中始也。二十年来,北土亦多种之,一亩之收,可以敌田十亩,乃至无人不用。己卯上传谕禁之,犯者论死。庚辰有会试举人,未知其已禁也,有仆人带以入京,静出鬻之,遂为逻者所获,越日而仆人死西市矣。相传上以烟为燕,人言吃烟,故恶之也。壬午,余入京,鬻者盈衢,初以为异,已而知为洪督所请,开其禁也。

  塞外有鸟,缺后趾,其名曰沙鸡。自壬申年入京,有捕得鬻于市者,每来则边警应之,盖古突厥雀也。丙子宣边有警,举朝无一人知者,上从宫中传谕本兵,始知其事,迩来部中侦探无人,断绝消息,有媿比雀多矣。

  火药之灾,始于王恭厂,遵化去京三百里,皆闻其声,人或以为地震,久之而知其非也。先一日,东城火神庙有声隐隐自庙中出,向西南而去肸蠁,若有所睹,至翌日而王恭厂灾。

  丙子边警,总兵刘泽清赴援,至河间府,拥众不进,上疏参东抚李玉完懋芳,自夸已为战将,无奈懋芳恡抚标而不发也。上怒,下部议处,革职。其实抚标三千自用不足,能分以与泽清乎?李之处分,不足惜,自此总兵人人有抗章之志,非复督抚所能制,而泽清更跋扈负嵎,莫敢谁何!此治乱一大关也。

  懋芳既处,以颜继祖代之;继祖以功名自负,复恨懋芳交代之迟,诬其携去香税七千金。上震怒,遣缇骑逮之,李已去,半道丁艰,距家百里逮回,其香税自在库中未动也。人皆病颜之已甚,再踰年而颜亦败矣。

  李之抚东,未失一城,逮入狱论戍,颜虽失济南,其时奉命守德,难兼顾也。以此论死。至壬午,王永吉陷至七十余城,而以兵仅三千为上所原,复得蓟辽总督。此三千之兵,从来如是,非至王而始减也。即东抚一事,数年之间,不得其平若此。

  万元吉,江西人,为归德府推官,当孔贼乱时,有安邱乡官马从龙者,携家驻虞城,为内珰吕直所纠,将家赀抄没充饷,事属理刑官,元吉独力护,遂至降调。义声震于人耳。且又去官之后,数年不复入京。士林莫不多其为人。后以大理寺副随武陵督师,人已讶之,及武陵自尽,上疏颂武陵之功,有云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师相之谓矣。余从邸报见之,颇疑此疏不出元吉之手,夫死武陵何如生吕直,乃至前后两截,若此人未盖棺,品固未可定也。

  莱州知府朱万年,乡举出身,孔贼围莱,自称欲降,但部下未肯尽从,须一位老爷宣谕。时徐、谢二抚,俱在莱城,商量欲出,万年毅然请往,缒城而出,贼初无降意,反欲胁以赚城。翌日,以舆从拥至城下,万年大呼曰:吾身已许朝廷,城上火炮可即向吾身打来。贼大怒,拥回数武,乱刃交下而死。事闻,赠光禄寺卿,巡按御史王道纯上疏争之云:如万年者,宜赠以尚书侍郎之官。又云:今之为尚书侍郎者,非有殊功异能,优于万年者也。不过累资而上。今日升侍郎矣,明日升尚书矣,及其考终牖下,乞请恤典,反若执券责偿者然。人人以为应得,奈何死事之臣,而不得以一例论也。又云:辽按张铨,加赠尚书,人以为宜,今万年之死,与铨不殊,而生前官品视铨尤高,宜何处焉!此疏大有感愤之气,而票拟与部议俱不从也。

  贾村之败,本由催促,卢总督象升感愤出战,自分死之,有大帅力挽马勒,卢以鞭击其臂,帅失痛脱手,卢遂纵马直入死焉。时死者万人,互相枕藉,皆褫衣暴露,历日既多,了不可辨。卢尸尚戴一白网巾,人以为忠孝之报也。

  卢既死,千总张国栋塘报至兵部,武陵问以事之始终,欲缘饰逗怯之状,据以上闻。国栋不肯,武陵大怒,夹至五次,卒无变词。但曰死则死耳,忠臣而以为逗,力战而以为怯,何可诬也。吴骏公曰:国栋不知何许人,此即士大夫有不能者矣。

  曾二云樱,为福建兵备,不知以何事为郑芝龙所深感,乃以已财入京,为之谋升。一旦缉获,上命逮之,未至而芝龙疏称,系为侄纳监之银,又列其在闽治状,其事得解。会曾逮至,上夜半传谕刑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