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郡邑,责之大义、动以荣名;彼粮草火药不可以然乎?贼将伪官不可以杀乎?沿山土寇不可以招之建功乎?漕河浅水不可以决之绝运乎?此我之可图贼者也。贼无他伎俩,到处先用贼党扮作商贾,同口一词接续传布,说贼不杀人、不爱财、不奸淫、不抢掠、平买平卖、蠲免钱粮,且将豪富之家银钱分给贫苦百姓;敬重斯文秀才,迎之者先赏银币,嗣即考较,一等作知府、二等作知县。时复见选来道府县伪官各系山、陕西秀才,益信为然。于是凡无赖秀才,皆指望做官;无知愚民,皆指望得钱;拖欠钱粮者,皆指望蠲免;市井无藉,皆指望乘机窃发:讹以传讹,众以惑众。即行路之人,真正见贼所为、遭贼所害者,又恐贼众四布,不敢举实情相告,且不得不含糊答应。间有一、二举实情以告,彼地方愚民方且望贼如云霓而莫之信。坐是贼计得遂,贼胆弥张,只以二、三人或四、五人便来到任;蚩蚩者误相欣附,而藩将守令见事不谐,辄闻风先遁。使有一、二识力长贰及绅矜辈慷慨晓陈顺逆祸福、安顿穷民、解息纷讹、捐助城守,贼自难行其诈矣。且贼无上下之别,其极尊伪官与其兵丁皆席地并坐、戏谑打骂,犹然作贼时行径。又不识字,其伪敕谕亦多别字:如「废弛」讹「费施」,「事务」讹「事鹜」。有户部郎中吴篪者为贼用,复其官;每点其名,则曰「吴虎、吴虎」。闻者窃笑』。

  十三日(庚午)

  李自成亲部贼十余万,执吴襄于军,东攻山海关。牛金星居守,诸降人往谒,执门生礼甚恭;金星曰:『讹言方起,诸君宜简出』!由是降者始惧,多窜伏矣。

  自成与刘宗敏等九帅率兵四十万(「大事记」作六万),挟东宫、永王、吴襄出正阳门东征,留一东伪李都督与牛金星居守京师。

  李贼乘走骡,东宫衣绿,随李贼后;马尾相衔,不失寸步,有督押者继其后。

  十四日(辛未)

  西长安街有覆黏贼刘宗敏伪示上,内有「明朝天数未尽,人思效忠;约于本月二十日立东宫为皇帝,改元义兴元年」。伪李都督察访,了无迹迹。先是,有私示揭于通衢,宗敏收揭示处居民数十家骈戮之。此示黏于黄墙上,左右俱无居人,法无所施。但密闻诸李贼云。

  山东高苑知县苏芳(一作方),阴养死士二百人,图南渡(方,秦之汉中人;颇有智略)。

  吴三桂痛哭誓师,刻期剿贼,军声大振。

  李自成悉镕所拷索金及宫中帑藏器皿,铸为饼;每饼千金。约数万饼,骡车载归西安。

  内库有镇库金银,皆五百两一锭,镌有「永乐年」字。每驮二锭,无物包裹,黄白溢目。其寻常元宝,则贮搭包。自初十日即有载解,至十六日,以千驮计。

  贼拷索银七千万,侯家十三、奄人十四、官十二、贾商十一。宫中内帑以及金银器具、鼎耳门环、细丝装嵌,剔剥迨遍,不及十万。贼声言得自内帑,恶拷索名也。铸钱不成、铸金玺又不成,乃镕饼。每饼千两,窍其中,贯以铁絙。凡数万饼,括骡车驮载归陕西。常曰:『陕,吾父母国,形胜之地,朕将建都焉。富贵归故乡,虽千燕京岂易一西安哉』(「后盐录」)!

  贼入大内,括各库银共三千七百万、金若干万。其在户部者,外解不及四十万、捐助二十万而已:此城陷后存银之大较也。呜呼!三千七百万,捐其奇零,即可代两年加派。乃今日考成、明日搜括,使海内骚然而扃鐍如故,策安在也?先帝圣明,岂其见不及此!徒以年来外解艰难,将留为罗爵掘鼠之备,而孰知其事势之不相及也。吁,亦可悲矣(杨士聪「核真略」)!

  贼遁后,大仓库尚余二十万、大内亦未尽罄,皆为大清所有。计贼每日所运何止千百万,而尚有存者;乃知北都物力原非不足,特不善用之耳!

  李自成前锋四万先及关,吴三桂与之十三战,胜负相当。

  初,敌破京师,精锐不过数万;所至虚声胁下,未常经大敌。既饱掠思归,闻边兵劲,无不寒心。三桂悉锐出战,杀贼数千人。蜀人谋拥蜀王至澍监国,四川巡按刘之勃不可,乃止。

  时张献忠大破川中郡邑,又闻都城失守,人心益汹惧。举人杨锵、刘道贞等谋拥蜀王监国;之勃不可,跃入池中,议乃寝(至澍,蜀献王十世孙。之勃,字安侯,凤翔人;崇祯七年进士)。

  番禺罗宾王闻京师陷,与博罗韩如琰招结罗浮义士勤王;制檄文榜示通衢,情词悲状激切,读者无不垂涕。当事者忌之,下之狱;久而得释(宾王,字季作,万历乙卯举人,官南昌郡丞。如琰,亦举〔人〕)(王准「岭南诗纪」)。

  山阴刘宗周闻京师陷,恸哭徒步荷戈,诣杭州责巡抚黄鸣骏发丧讨贼;鸣骏以镇静为言。宗周勃然曰:『君父变出非常,公专阃外,不思枕戈泣血、激厉同仇,反借口安民,作逊避计耶』?鸣骏嗟嗟。明日,复促之;鸣骏曰:『发丧必待哀诏』。宗周曰:『嘻,此何时耶?安得哀诏哉』!鸣骏乃发丧。哭临毕,宗周问师期;鸣骏以甲仗未具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