弃青衿,继父志讲学,年七十七卒,其墨迹殊罕见。晚,饭于益锠。写屏联数幅。接四川蒲江邹雪澄信。余于古医经最服膺《难经》,确信其出秦越人之手。其陈义精深,多非后人所解。余所见注释凡十馀家,鲜惬心者(徐灵胎《经释》以攻《难经》者注《难经》,孔颖达所谓木虫自蠹其木也)。即如第四十六难,谓老人血气衰,肌肉不滑,营卫之道溜,诸家皆不注意。余尝闻西医言,人至五十以外,肌肤干濇,失其运用之力,故老翁无传染痧疹者,以其肌肤不灵也。而《难经》此数语,固已先发其理。准是以观,《难经》中古谊新理,沉晦于后人眼光所不及者,不知凡几矣。
初十日(十二号)。己卯。晴。风日始和。两钟至松筠庵助赈局,议宝坻县民埝事。
余因提及香河县筑堤为民害。康侯议京兆河患,主张裁湾取直,引鲍邱、箭杆诸河,直入蓟运,多为沟洫,开水田,不特水有宣泄,且可化碱地为膏腴。余因太息于徐友梅之督办近畿河务,未尝统筹全局,决排疏导,使水有所归,唯枝枝节节,随处筑堤降水,为雍塞隔断之谋,政府用人若此,吾民安望有乐利之一日哉?思之郁郁不快者半日。又至丁揆也处议国民会议议员上书徐相国,有六省廿馀人在座,皆前朝资深望重一流,使立法院不取消,异日或有为国为民之计划,既不至如从前国民党之捣乱,亦不至如今日参政院之腐杂也。公函为周士贞方伯(渤)起草,笔意极佳。四钟赴广和楼观《梅玉配》第三本,哲臣、宝铭相陪。戏散入城,在西单牌楼北汇美居小餐。
十一日(十三号)。庚辰晴。枋钦来谈。饭后徘徊西圃,细赏梅花,此心悠然,几忘世乱。至沈步洲处诊疾。酉刻赴梦陶丈之约,与钱绍云同年话旧,不胜惆怅。山东议员张岱青(玉庚)来访。送公函于徐相宅。
十二日(十四号)。辛巳晴。筱松丈之外甥女王氏,许字陶仲谋,余与授经执柯,往来两氏,在陶朴如处夜宴。陈公孟以马车延诊。闻广东独立后,龙济光、陈炯明两军互斗,城门以外无干净土。上海乱党大焚掠。镇江亦然。蔡、梁两君发难于前,而乱党继之,流氓、土匪又继之,中国遂成强盗世界。呜呼!乱端一肇,不可收拾。若再相持,日本将收渔人、卞庄子之利矣。接惠禀,知南京无事。
十三日(十五号)。壬午晴。裕治臣、李新吾来赏梅花,仅两小株而香风满院,北方所未有也。余疑地气自南而北,较数十年前不同矣。客去,至蚕校议事。又为公孟复诊。
又访揆也,交去送信收条。归与夫人、大女赴益锠夜餐。接丙女禀,知典婿患时证颇重。
拍电询之。又接嗣翁信,随手作复。
十四日(十六号)。癸未晴,有风。两次为公孟复诊。又至贾家胡同李宅诊疾。季樵前辈、珩甫、小坪均来赏花。去岁海棠歇年,今乃繁盛异常,红蕊万点,娇艳悦目,与哲臣流连花下甚久。思缄来夜谈,留晚餐,炸酱拌面。写屏联五件。卧思历史,凡一朝之末,首发难者必无好结果,以其造劫数,戕生灵,天亦恶之也。有不嗜杀人、豁达大度之真主出,则起而收之,维时乱事,多者数十年,少亦十馀年,强暴既尽,人心厌乱,然后可以长治而久安。此已往之成局,历古今而不易者。准是以观,中国之祸正未艾耳。
十五日(十七号)。甲申晴。午初刻为俞筱园年伯点主。礼毕午餐。至荫北处为小孩诊疾。归后流连花下,遂消半日光阴。近来胸襟为最愉适矣。嗣伯、隐公、澜翁作夜谈,子正始去。夜雨,初闻雷声。簃中孤灯听雨,润爽无尘。复江西赵子登信。
十六日(十八号)。乙酉晴。午后至便宜坊敬节会,置买申姓顺治门大街路东房一所(现开恒丰染坊),价银叁千壹百元,写契成交。余签押讫即至广和楼观剧。戏散,在天福堂晚餐。均巴秀峰作主人(巴彦济尔噶勒,系喇嘛章佳活佛之通事也)。归路顺为陈公孟复诊。向晨,风声怒起,为是担忧,几不成寐。
十七日(十九号)。丙戌黎明微雨,旋晴。一日颇凉润。饭后至实录馆校《圣训》一卷。晚,至红楼,赴授经、印臣之约,见宋镌《水经注》残本,为人间稀有。又见明初刻《三国演义》,前有陈寿《三国志》目录,书中每回标目仅一句,与今本不同,字句亦多异处。每回首一句,皆直起,与上回末句相接。又见汲古阁影钞钱牧斋宋本前后《汉书》。时阅两年,仅钞本纪诸志,未及列传。字画精整朗秀,真影钞圣本也。闻杭州自独立后,乱党因争都督,大战西湖滨,湖山劫运,可为痛哭。又闻城中焚掠,火三昼夜未息。独立之效如是,如是。
十八日(二十号)。丁亥谷雨节。晴。傅沅叔、吴印臣同来赏梅,久谈始去。余偕至沅叔后闸寓斋看花,即豫锡之都护之勺园也。园中鸾枝最盛。曩岁梅叟曾觞客于此。沅叔藏有惠半农手批《三国志》,拟借归照录。至阮孝威处贺小儿弥月喜。闻外间消息极恶,不乐而归。伯葭来谈。复邹蓉倩信(寄山西高等检察厅)。接惠禀。世界虽乱,吾心自定。
行医,笺注《伤寒类方》,看书,赏花,吃益锠。以此为委心任运、安身立命之惟一妙法。
十九日(二十一号)。戊子阴。东邻徐森玉(鸿宝)来赏梅花、海棠。至隐公处为其外孙诊疾。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