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有形之乐,所谓礼乐之迹也。其无形之礼乐只在吾身,吾能敬即礼具矣,慢则非礼,吾能和即乐具矣,戾则非乐,此所谓礼乐之意也。礼乐不可斯须去身,其义如此,断无终日行礼乐之理。向来于此层每有窒碍,近始觉稍有入处。(以上戊子年)
看《王心斋语录》有云,只心有所向,便是欲;有所见,便是妄;既无所向又无所见,便是无极而太极。此直是佛经所谓无耳目鼻身意,凡有所见,皆是虚妄一派说话,但当论心之所见所向如何耳,岂可便如此说。
姚江致良知之学是从功夫积久后悟出来者,今王学诸儒却拿此作一件题目,尽屏学识闻见,专于此做功夫,其于程朱主敬穷理之功相去远矣。
在廖仲山师处见同年蒙自杨增新,年齿甚轻,而通达事体,论事皆息心静气,贯彻首尾。
廖师极为首肯,余亦敬佩万分。自愧粗浮,于事皆仿佛依稀,一无着落,大有告子“不得于言,勿求诸心”之弊。自誓此后当向沉静一路加功,以期变化气质。
俞笏东丈来,读别墅之墅如“署”音。客去查之,果音“署”,上声,在语韵,又别音“野”,义亦通。吾常读如“士”音,不知何本,韵书并无此音。近今说字,以讹沿讹,反忘其本。若对人读“墅”如“野”,鲜不笑为认白字者。以此知处世接物,无一不当虚心。
为盛礼堂表叔作墓志,局法、调法悉本庐陵,所嫌者太似耳。然初学作古文,必从规模始,然后几于变化,譬作字者必先临帖也。余唯谨守绳尺,益加自勉而已。
连日心颇不定。朱子云:“心有事时当如无事时。”余涵养太浅,少经事即觉憧憧,其何以应大事临大变哉!可恨可愧!伯父言祖父事甚悉。先世以寒苦起家,而余辈坐享其逸,若不勉自砥砺,何以为人!
停年格始于元魏崔亮,循资格始于唐裴光庭。论者佥以为非。愚谓循资注选,可杜躁进之阶,亦不可尽废。要当兼复汉代征辟之法,参而行之,始可得人也。
史称徐孝穆为一代文宗,亦不以此矜物,未尝诋诃作者。此可为法。世之恃才傲物者,正是才不足之象,非有馀之象。
安邱王氏筠云:考古义当严,适时用当通;世之好用古字者,由其所识本少也。此说洞中今人症结。余因思不特作字宜然,凡署地名、官名皆宜直用今名,方合遵王之道。今人好奇炫博,地名、官名必取秦汉唐宋,若以非是,则不免于俗者。人为本朝之人,而所处之地,所居之官,皆前朝之地与官,名实相违,大不可也。且今之所谓雅者,皆前人恒称之辞,其时上自士大夫,下至农工商贾,悉以为口头言语,了不为奇。今乃取其口头语袭用之以为雅,不特为有识所嗤,恐古人有知亦当笑其愚陋耳。
细读《史记》伯夷、屈原列传。《伯夷传》以“名”字为主,通幅波澜顿跌,无非宕出此意,至末幅乃与点睛。《屈原传》以怨诽而不乱,括《离骚》之旨即为一传之主,却仅以中幅两见,如大海中日影,空山中雷声。柳子厚云“参之太史以著其洁”,洁非节字缩句之谓,乃意无夹杂、墨无旁沈也。若以字句求之,则《史记》文字之可节者亦多,安得谓之洁耶?因思陈寿《三国志》,昔人称为高简有法。所谓简者,其妙在刊落琐屑浮诞与不甚可信之事,独举要辞,所以为有法。宋子京修《新唐书》,只是于字句加功,甚至以艰深文浅陋,虽事增文省,以语古法则远矣。
又,《史记》留侯、陈平世家,多用倒勒总钤之笔,最可玩,知此便无散漫之病。又读《孟荀列传》,以宾形主,主意提得分明,则虽宾繁于主,无非为主意出力。
又,读《管晏列传》,固是借知己发慨,然细详史公之意,则以管仲、晏婴事迹言论详见于《春秋左氏传》及所著《管子》、《晏子》中,世间多有其书,不胜载,亦不必载,故转就一二轶事曲折写尽其生平,行业则以总语櫽括之,所谓见一羽而知凤,见一毛而知麟也。
构局苦心,赞语中固明言之,后世知此者鲜矣。(以上己丑年)
近来看得静坐养心是学者入手第一义。向来只谓心学为禅,未尝措意。今乃知周、程、杨、罗、李、朱以来相传指诀,正是如此,与孟子合。禅学所谓养心,只是不动心,块然守此一件作死工夫;吾儒则由此扩充,明辨笃行,以施诸事物也。延平云:“心下热闹,如何看得道理出?”我辈此心汩于利欲场中,昏驰已久,若非正本清源,收拾此心,使确有归宿,纵教论知论行,只是一场说话也。
卧思日间与刘安生丈论房首办请房师事,倾筐倒箧,言无不尽,自谓为人谋甚忠,不知此种伎俩皆从炫能讨好上起见,似公而实私,似诚而实伪,非从慎独上痛下工夫,安得心田清静哉!
临动身北上时,伯父勖以为学之要云:宋儒千言万语,莫妙于“提醒”二字。又举昔在礼部掌印时,公务棼杂,如理乱丝,因痛下“主一”工夫,使此心无一毫外走,乃得秩然就理,精神不致懈散。后来出任湖北粮道,日行公事极为安闲,此心便放倒了,因叹治心之难。
又举上蔡一年去一“矜”字相勖,尤中余病痛,若不切实省克,何以副伯父期望之心。
曾文正公有云:“未来不迎,当事不杂,既往不恋。”此三言可为涵养操存之法。
散馆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