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举《论盛孝章书》三篇,皆以风韵胜。
初三日(二十九号)阴。上巳,黄霾大风,雷始发声。饭后赴社政会。又至松筠庵,乡人会商治河,公推四人代表赴津见朱经帅,余与焉。看盛氏《经世文续编》直隶水利一卷,为研究之资。大约政治之学,如河漕田赋诸端,载在三通、会典、《经世文编》者,平时浏览不能尽记,但当心知其故,迨用得着时,专门仔细考究,再加以实验,便俱收为己有。质雍来夜谈。
初四日(三十号)阴。饭后为绍儒夫人诊疾。四钟至乡祠,助赈局诸人公请湖南财政司胡子笏(瑞霖)、邮传部叶玉虎(恭绰),谢其运湘米北来赈饥也。胡到而叶辞。儿辈偶检出《野获编》四函,乃以次阅之,遣此闲中岁月。今日阅第一卷(明天启时秀水沈景倩〔德符〕所编)。
初五日(三十一号)阴,夜微雨。桃花已开,杏花含苞欲吐,春色绝佳,终日徘徊西圃,颇足娱情。饭后与会兄合拍一照。傍晚同车至致美斋赴李玉甫、珩甫之约。贵绶云来访,别四年矣。致翁氏六妹书,拟接娴女归宁。宝惠廿七抵金陵。复叶少云信。又复汪志恒、伍子厚信。孔道会送敦请书来,公推余任名誉会长。
初六日(四月一日)阴,寒甚。中丞公忌日拜供。饭后至东城谒徐菊老未晤。因赴农会月朔例会,与硝磺库监督傅维四(字桂航)、管理简迪(字逸先,均湖北人)划定地界,双方立据签字。试验场中红白桃花一望如锦,风景绝佳。出城至嘉应馆诊疾,与隐公畅谈。灯下读《文选》王简栖《头陀碑》,湛深内典,融汇贯通,乃成此沉博绝丽之文。于氏辑注亦甚详明。此种文非注不解。佛经中微言妙旨,触眼惬心,所得又在文章外矣。
《维摩经注》有云:“身众缘所成,缘合则起,缘散则离。”“缘”之一字,佛经始拈出,大可补吾儒未发之蕴。余于圣门得一命字,于禅门得一缘字,身心享用无穷矣。
初七日(二号)阴,寒如季冬。西山大雪积寸许,遥望皆白。因忆祖咏诗所谓“积雪浮云端”及“城中增暮寒”句,为善于名状也。饭后至武进馆访故人薛槐苑(念祖)。又至西河沿孔道会答访薛正清,承认受任名誉会长。又至泰元店答拜庄纫秋。看《野获编》卷一毕。表侄蒋彤伯自苏州来。
初八日(三号)阴,尤寒,气象殊不佳。批录《瀛奎律髓》一卷。饭后再拜徐东海。
至本司胡同存宅诊病,继旭生代请也,吃点心而归。车中看《野获编》卷二。近日诸帅剿狼匪。唯耳闻同治时平定捻匪,以合围收功之说,创议调兵兜合,欲聚而歼旃。不知淮军平捻,乃逼使渡河,蹙之山东海隅,浮海无大船,防河有劲旅,各守要地,匪无所施其飘忽之计,日就穷蹙,遂擒其渠。今皖豫之间,无高山大川可扼,乃恃兵队为围墙。匪以逸待劳,伺机夺路而出,又陷城镇掳财货而他去矣。此匪剽捷过于捻,而各省兵力迥逊于前。
如使入陕窥川,将成不制之寇。腹心之患,未可轻视也。《东方杂志》第六期,有《理财学沿革小史》一篇,甚条晰可观,细阅之,遂至夜深始就枕。
初九日(四号)晴,有风。苓西来访,偕饭于益锠,与会臣昆仲、斌孟博共谈。至本司胡同复诊,归已上灯。看《野获编》卷二毕。曩见国初毁禁书目(姚氏咫进斋本)有《野获编》,在全禁之列。今观此本,了无可禁之处,当是原编叙辽东事,必多指斥。今本
出于钱枋补辑。名为补辑,实删节也。
初十日(五号)晴。清明节。兴味萧然,不止似老僧矣。隐公、会臣、伯葭、经才、景韩、钟三、孟禄接踵而来。遣铭、纶出城至岳各庄为亡友王西岑翁上冢。计算宝惠此时亦在常州祭扫先茔矣。发冯华帅信。儿女在西厅开家塾展览会,陈列手工编织、剪凿各物及文字、毛笔画,颇有可观,特延诸友往观,咸叹家庭教育之善。
十一日(六号)晴。感冒风寒,咳嗽寒热。城内外均来延诊,车已驾矣,寒噤不能胜而止。庄(麟,梦玉)、庄(严)、庄(荣,永之)接踵来见。午后以车迓彤伯下榻南书室,详讯外家亲戚,丧亡殆尽,至为感怅。作霖来夜谈。接宝惠禀,以河涸不能行舟,竟无从至潘桥上冢,因知坟地不可离城太远。吾归老究在何地,尚难预料,然无论何处,总以葬我于近家十里之内为宜。
十二日(七号)晴。感冒犹剧,风大而寒,遂深居不出门。作霖昨谈其族兄兰生先生生平讲理学,寿过百龄,作霖犹及见之。曾叩以长生之道,先生谓,平日养心不肯轻动,每夜就枕前,必静坐一小时,收摄心神,使如一泓清水,一尘不起,然后放头酣睡。此外无他术也。先生有《十家语录摘钞》,末附其先人龟巢先生语录。余童时曾见此书,仅二册,今犹能稍忆之。
十三日(八号)晴。至大德通、恒裕取款。答访思缄不值。遣华升回常运取存件兼接大女归宁,六娘陪嫁陈妈偕行。致五、七弟妇信。又谕宝惠。看《野获编》卷三。
十四日(九号)晴。门人四川鲍廉澄(湛)来见,考取知事,仍发浙江。饭后思缄来谈。客去写斗方一幅,系清秘阁所求,携赴巴拿马赛会场作陈列品。馀墨可惜,又临宝贤堂坡帖,写册页一开。六钟赴农会,出皇城缺口至本司胡同复诊,开调理方,留晚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