珍藏行箧中,回京即付梓人,以副老人期望殷拳之意。阅词稿,有《亡女忌日感怀》一首,忆先妣而作也(先妣殁于同治甲戌年七月初十日),吟诵未终,不禁失声而哭,不能卒读。回栈留彤伯共食祭菜。上街购买首饰数事。七点钟附慢车回常,车中遇王旭庄丈畅谈。十点钟到家。
二十七日晴。园中玉兰已开,朗如积雪。花下久立,风递清芬,北方无此花也。接锡兄信,内附铭、骏信,随手作复,并致采涧一书。饭后偕五舅访新铭,同至大街买物,途遇思缄,联步而行。小饮于县前街同乐园,新铭作东。思缄到我斋中剧谈,夜深乃去。
买石印《宋六十一家词选》,乃冯梦华前辈就汲古阁原本精选。首卷评论诸家词品,即可为学词门径。余于宋词,最嗜小山、淮海、片玉、梅溪、玉田五家,以为词家正宗,洞微诣极。毛本无玉田,不知何故。
二十八日晴。起甚晏。新铭来访。饭后写对七付。诣大伯、八叔处略坐,即至成全巷何宅赴李洛如、费铁臣之约。接作霖复书。夜,雨。
二十九日阴,热躁不可耐,在园中徘徊良久。饭后访庄秉文前辈、思缄襟兄,皆久谈。
思缄以董氏所藏成亲王、刘石庵、翁覃溪白折小楷十开归余,有太姑丈叔纯先生收藏印记(叔纯先生又为采涧胞叔祖)。成、刘皆书应制诗,翁则督粤学时奏折也。又附通州白小山尚书折半叶。石庵作小楷,工整中有古茂之致。虽笔画极细,仍以全力运之,较成王尤见本领。
又答访许肇良不遇。因访新铭,次伯、思缄、禹九皆在,次伯邀往第一楼晚餐,仍返史处,写对三付。归寓作吕氏舅母画扇跋始就枕。接宝惠书。
三月初一日阴。李硕夫来送行致赆。午刻至盐公栈,赴秉文前辈之约。诣八叔,与大伯、八叔合拍一照,久话乃别。至麻巷赴刘思诚述闻之约。此次回里,五日不赴局,无局不尽欢。朋友相对之殷,可感也。庞氏三妹以去岁所生幼子寄余夫妇名下为义子,以余儿女繁衍,易于长育也。亡友谢钟英与季申兄戊子同年,精地理之学,而于《三国志》致力尤专而精,常病洪北江先生《三国疆域志》颇有疏误脱漏,作考证若干卷。壬辰在都中,以余亦笃嗜陈志,出稿本见商,余就平日所得者下签廿馀条,自此遂不相闻问,钟英旋即下世。此书时往来胸中,今日忽由思缄向其哲嗣索来刻本一部相贻,欣喜过望。粗阅两卷,见有采录余前说者(尚未全检,不知采录若干条),尤足征其虚己之诚也。
初二日阴,天又大冷,节令如此,无怪里人之易于受病也。次伯枉送,久谈。思缄、禹九亦来。饭后料理行装初完。复访新铭昆仲。又写对三付、大匾一幅(清凉寺额),腕力
甚疲。次伯、思缄均至,畅话至夜分。
初三日阴。舜臣七舅邀饭于同乐园。未刻别七妹动身,七舅、硕夫、思缄、新铭、朗存、子谨、顨圃、寄枰均至车站相送。四点二十五分钟开车,过镇江略停,七点钟至南京下关,仍住长发栈。
初四日阴。入威风门(即仪风门,避御名),至弓箭坊秤砣巷大德通号,持京号信访管事罗子栋,托汇洋八百元至京。子栋邀往金陵春吃番菜。馆座临河,开窗凭眺,心胸颇适。至大夫第访诜侪、云依,少坐,即偕出聚宝门,游雨花台。步登绝顶,诣安隐寺,谒濮青士姻伯灵座,饮第二泉,买五色石子,归种水仙。山上石子遍地皆是,取之不尽。
偶得佳品,不识玛瑙、碧玉,疑其下为宝石矿也。兴阑入城,饮于桃叶渡酒家。附火车回栈。一路垂柳新绿,时见桃花,真天然图画。五弟妇于酉刻抵栈。钱颂如、秉如、能如三昆仲来见,皆晋甫兄令郎也。
初五日阴。接琴侄女来栈作竟日坐。大德通送来湖北银元作旅费。伯台来,偕附火车入城,午餐于易安精舍。出水西门游莫愁湖,登水阁望对面清源山,明透淡远,颇似西湖。阁下悬中山王像,阁上悬莫愁小像(笔墨甚劣)。名将美人,湖山生色。风雨忽至,急驰而归。写冯星帅信,交八叔;林梅桢信,交朗存。又复谢秉文、新铭简,均交书红带回。
为臭虫所扰,彻夜不能安眠,捉去七枚,拼椅而卧(伯台宿此送行)。
初六日阴雨。辰刻冒雨登“江宽”船。午刻开驶,申刻过芜湖,停二小时。舟中遇刘聚卿,剧谈甚乐。
初七日阴。九钟抵安庆,为人声惊醒。七钟过九江。灯下作序一篇。
《重刻李东白痧证治要》序运气随时会而变,人处气交之中,病亦相因为起伏。往往古人未见之证,今忽盛行。或乃怪古书治法之不详,或更曲为之说,迁就古法以医新病。此未达运气之理也。
痧证始于明末,至今未已。病恶而危,旦夕可以倾生。仲圣书中,但有霍乱,《千金》、《外台》,治类綦详,而斯证阙焉。余见今之治痧者,创为刮肤、放血、取嚏三法,其道善矣。而红灵、万应以及东瀛普济神功药水,有时亦建奇功。顾知其所当然。不明其所以然,法一不效,则诿诸命数,束手以待尽而已。格致之不精,等人命于蝼蚁,岂非医家之罪哉!今年春,余乞假南行,史子云迈示以《痧证治要》一册,康熙中浙人李菩东白所著而刊于日本者也。首论病,次诠药,末录方。言之唯恐不明,治之唯恐不尽,使人了然于斯病所自起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