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也。伯葭病余考古之功过于知今,力劝余看新译各书。余实恶其文笔太劣,展卷辄生厌。若东西新史能以班、范、韩、欧之文为之,余且有耽读而忘寝食者矣(如康之《意
法游记》,梁之《新民》,《国风》,管、商、王三子,则反复不厌,以其文笔佳也。严几道之《天演论》最有名,然不免以艰深文浅陋,看似精奥,细按之枵然无物,仍不耐看耳)。
伯葭因开示善本数种,如《明治四十年维新史》、《血史》之类,当购阅之,以副吾友之期望。饭后至恒裕久坐。灯下写字。评阅札记全份。
六月初一日晴。已刻诣史馆。午刻与伯葭饭于桥东。暑天赴饭肆易受饮食之害,唯此间物皆鲜洁,甚有益于卫生。至大德通久坐,朗轩亦至,相与剧谈避暑。自五月初至今,复看《通鉴》汉、魏、晋一遍(起汉献帝,迄晋武帝),温理三国史事。吾于陈志,治之不止十反,触处贯通,更以《通鉴》联属之,真觉头头是道矣。内而行己,外而经世,无古今一也。接家中汇款五百金。伯葭见吾日记而美其修己之功。其实余好色好货之心颇重,私欲沉锢,湔除极难,所讲之学皆欺人语耳。愧不可言。
初二日阴。谒荣相商办起居注公事。林、徐二君来见(〔眉〕林介钰,字子襄,山东知县,朗轩之表弟。徐儴,字云槎,翔溪拔贡,子展先生第五子)。未刻赴医学堂,余与龙伯议于后殿设医学先师神位,中祀天师歧伯,左祀先圣张仲景,右祀历代名医为总位,春秋二季开学放学率教员学生而释奠焉。亦典礼所不可少也。夜大雷雨。写信三封,均交宝骏带回。
初三日晴。巳刻至吴公卫赴任振釆之约。未刻出城至丞相胡同赴李符曾昆仲之约。
石曾学农学于法国,发明大豆浆之功用,其资养与牛乳同,亦可储罐以行远,而点而为腐,舂而为粉,制而为面,其用至广,皆可以机器为之。乃在巴黎创立豆腐公司,泰西人始知有食豆腐之事。回国后招集股本,拟在天津设分局焉。今日肴馔,俱以豆腐变化各品,于暑天尤清洁养人。嗣芗学士素与康侯侍御不相能,尤不理于天津谘议员之口。廿七日议员投票,颇有意举史以排李,故康侯得票最多,嗣老遂力辞副会长,以学会事让康侯,康侯亦不受。今日之局,欲作调人,嗣老知之,辞疾不到。宝骏起身南旋。
初四日晴。午后忽阵雨。三松学会第十集,到者十六人。汪君巩庵讲辨志说。门人丁麟圃大令(唯彬)自安徽来。马俊卿中翰(士杰)自高邮来。傍晚保之师枉过久谈。作《玉机征义》书后。
凡学皆可以一家言为专门,独医学不宜。人之受病多端,证虽同而有内外因之分,表里、虚实、寒热之别,差以毫里,谬以千里,欲以一法施之,可乎哉?洞垣一方之无人也,辨之于其证与脉,此以一说揣之,彼以一说度之,言各成理,理各有据,脏腑不能语,果孰是而孰非,而欲以一家之说概之,可乎哉?初五日晴。巳刻诣讲习馆,见荣相评阅札记,余所加驳正金君各签,皆深以为然。
午后卿和来,为写小横披一幅,扇一柄,皆临坡书,颇有得心应手之乐。灯下评札记全份。
为白翎(俗呼如此。似蚊而小,其翅纯白)、跳蚤所虐,彻夜不成眠。
初六日阴。起稍晏。巳刻入署,答拜新授职后辈,本十三人,有三人已出都,行礼如式。午初诣史馆,出至朗轩处行吊,久坐始归。少泉赠余《豫医双璧》八册。宋郭白云(雍)《伤寒补亡论》四册,金张子和(从正)《儒门事亲》四册,皆豫人也。乃吴仲怿中丞校刊者。《儒门》有《王氏医统》刻本(吾友朱梦霆有复刻本)。《补亡》则唯见《伤寒辑义》引之,今始睹全书也。乃治仲景先师学者所必当读之书。看明儒《蕺山学案》,欣然会心。吾于此书终身以之。华升自津回。宝骏已于今晨附普济船南下。
初七日阴。植之族叔枉谈(名彭,叔畬叔祖之子)。午刻与萧小渔饭于聚魁坊。评阅札记五份。伯葭来夜谈。
初八日晴。一日清闲。评阅札记讫。为刘小山作张珍午民政使书。张宾臣(国光)
自延平来京,携有大兄信件,其父现任延平协副将,余详询延郡近况。
初九日晴。巳刻诣史馆。午刻与伯葭饭于桥东,偕返伯葭寓久谈。又访石荃,流连至暮始归。灯下写大屏八幅。宽仲侄钦点甘肃、新疆考试法官襄校官。
初十日晴。午刻至太升堂,赴崇敬亭之约。出城答访李石曾,详究大豆功用及法国实业。申刻至嵩阳别业,赴吴经才昆仲之约。祝黄敏仲夫人生日。夜,大雷雨,顷刻沟浍皆盈。
十一日晴。三松学会第十一期,到者二十人。余讲《论语》“子疾病”一章,发明圣人致严名分之义,为今之卑逾尊、贱凌贵者痛下针砭。余又阐发阳明先生致良知宗旨,期与诸同志究竟此事。今日世衰道微,良心丧失殆尽。国未亡而人心将亡,思之可惧。此吾辈讲学第一事也。客散即赴张景韩同和居之约,余兼约锡兄、珩弟,率惠儿、铭侄同往。
饭罢偕游农事试验场,乘舟穿荷荡,至豳风堂前茗憩,饱看荷花。遇园总办诚玉如,邀游温室,奇花异卉,多不知名,玉如一一指点。栀子、白兰、珠兰排列,清芬满院,不啻世外仙源矣。又步行浏览景物。大雨将至,乃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