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一日晴。发常州信,饭后至士丈处少坐。早起剃头。
二十二日,小暑晴。晚间微雨。一日收拾书籍,颇疲乏也。韵梅来(托有刘树千事)。
写严蔚丈信一封,系荐梅成衣,交其携往武昌。
二十三日早雨,饭后大晴。韵梅来,晚间姑娘为予送行。
二十四日晴。早起往各处辞行,五伯、伯初叔公、仲屏处下轿。申刻士安、蕴生招饮天禄富,为予送行。座中方先生、道甫兄弟皆北闱应试者,尽欢而散。今早李方去看轮船,招商局“江表”船于廿七日开,即定于是日起身。
二十五日阴复雨,殊闷闷也。吴道甫来辞行。晚间舒松岑来。
二十六日阴晴各半。早间韵梅来,约明日在汉镇为予饯行。傍晚,伯母给酒食及馒头,
适伯初叔公来,遂留之,天黑始去。伯初谈及赵子林(不知其名,俟打听)署长兴县,循声卓著,真能不要一钱。甫履任,即与百姓在城隍庙赌咒,誓不取非份之财。每月初一,将所入公费等项详开一单,粘于庙外。洵廉吏也。而其尤擅长者,则在捕盗。其法于照壁外钉两大桩,以巨铁链锁其上。每获一盗,将其缚于链上,屈曲其身,使之欲上不得,欲下不得。
如是者一日,盗必实供。既供后,以善言导之,戒其嗣后不可作贼。盗如应允,则命其往擒一盗,将功赎罪。若能获得,列为亲勇,月给工食(皆自己出,不动公帑);不能获,仍以铁链处之。盗所获之盗,亦如法炮治。署事未几,其亲勇已有四十馀人,皆有飞檐走壁之能。
故能道不拾遗,萑苻患息。他县有盗,请长兴代捕,可克期而得。是以民歌其德,贼畏其威。
如此干员,近今颇不易得,亟录之,以志其英迹云。早起剃头。
二十七日晴。十点钟辞行过江,韵梅设饯于汪秋樵家(安徽人)。侑酒者九美,花团锦簇,亦有可观,但无出色者耳。席散,树干招饮花酒,谈许久。席甫设,陈政雨亦邀饮于他家,复往,略为酬应而归。晚间天闷热不堪,蚊子又大肆毒虐,几于体无完肤。一夜未寐,殊为苦也。
二十八日晴,有风。晓起眼眩腹闷,大有发痧之势,急以痧药治之,鼻口兼施,始得清爽。天明四点钟始开轮,七点钟过黄州,十点钟过蕲州,距省已三百六十里。看湖北下游地势,大率以黄州为扞蔽,得黄州而善用之,上瞰武昌,下临蕲州,大江以西尽城守矣。十点三刻过田家镇,水师副将在焉。十一点二刻过武穴,二点钟到九江。遥望庐山,清奇怪特兼而有之。停轮上货,至十点钟,以天色将变,路险难行,遂不开船。早晚均在账房吃饭。
账房唐冠卿,香山人。半夜雨。
二十九日竟日阴晴不定,微雨。四点钟鼓轮,十点钟过安庆,二点钟过大通。六点一刻至芜湖,停轮,大雨。八点钟开,三更过南京。
六月初一日晴,大风。五点钟至镇江,珽卿先在此等候,遂附轮同赴沪。饭后风更甚,颇为颠簸。
初二日晴。五点钟抵上海。即在太古昌徐旭山处落脚,一切供应较之栈房竟胜十倍,甚可感也。少停,即同旭山出门买书。饭后复出照相,归后乘马车至静安寺。是时也,天朗气清,大风拂面,群花毕至,妍姹咸集。予左顾右盼,饱看芳菲。然如此冶游,究属伤风败俗也。旭山遂邀饮聚丰楼,偕往金桂园观剧,三鼓始归。剃头。
初三日晴。伤风发热,甚为讨厌。早起往拜上海道邵筱村(友濂),未见。饭后邵观察枉过。晚间诸君同出看电气灯,予以病卧不能行,甚闷。发第一号家书。
初四日晴。热仍不退,精神格外疲顿,奈何!傍晚,旭山在石孙家摆酒,强予往,予辞,不获已,乘轿而往。席散至天仙观剧。品舅北上,已于初一日到沪,住万安楼。今日在路始碰着,海中又可结伴同行。
初五日晴,饭后雷雨。病仍未减。早间品舅见访。灯后旭山、珽卿往金桂观剧,恐余寂寞,以轿载余而往,情谊殷拳,良可感也。看未毕,先归。“丰顺”轮船于今日到沪,准于初七日开。接刘树千信。
初六日一日阴。饭后请医来看病,诊予感冒风寒,不甚要紧,开方而去。
初七日一日阴。写树千回信,交旭山携回。饭后出门买物,顺至周桂芳家小坐。旭山邀在华众会茶园吃茶,有素面颇佳。复至肇贵里黄繡尹家,觅品舅不见。晚间微雨上船,一表为肤箧者攫去,数也。同舟同乡甚多。叔来、季文两太叔祖亦在船。
初八日晴。黎明开轮,晚八点钟人黑水洋。今日虽无大风巨浪,予已呕吐数次,僵卧不能动矣。
初九日早微雨。黎明至烟台,少停。饭后出黑水洋。一日波平如镜,舟稳如家,为之
大快。
初十日晴。波浪仍平静,如此飘洋,真罕觏也。半夜至大沽口,拨货停轮。因登舟顶望月,上下空明,四无障翳,胸襟为之一廓。
十一日晴。九点钟开行,午刻入口,有炮台三。昔日僧惠王在此拒洋人,有广东奸细以二十万卖与敌人,遂至天津失守,文宗北幸,守御之要所关如此。内河有七十二湾,水狭且不深,轮舟屡次搁浅,迟至四点钟尚未到紫竹林,遂换划子摆至春元客栈,暂作息脚。予自上轮后四日未饭,是晚始得一嚼。壁间有题壁诗,依韵和之。复往浴堂洗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