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盖为于鳞、元美伪秦汉而发也,然所论却有确见。因看札记检查周官,觉设官太多,如夏官中犬人亦有若干员,不知俸禄何以养之。
初九日晴。午刻诣史馆,出城至方壶斋赴荫北局,为时尚早,无客到,荫北出示李眉生先生致潘文勤师手札两巨册,阅竟一册,多论看书往还之语。有一札云,湘乡师(指曾文正)每举“称心而言”、“尽吐胸臆”二语相戒。余亦犯此病。此并非恶德,然招忌招尤,于涉世最不相宜也。赶西城归。忽夏津专丁朱升到京,五弟于初六日三点钟呕血暴亡,闻之惊痛,木立反无泪,手持五弟妇信,瞪目视之,不识一字,久之乃大恸。胞弟三人,一朝尽矣。苍苍者天,何其惨酷!五弟前年十月来京省余,至次年二月初始去,恋恋不忍别,尚订再来之约,孰知遂成永诀耶?此次摄夏津篆,弟大喜,余亦快慰之至。受事甫两月耳。自甲辰叔季两弟逝后,弟恋余甚,一月不得余书,则傍徨无措。前岁来此谓得见兄面,死亦无憾。不意竟成恶谶。伤哉!伤哉!彻夜神魂恍惚,屡梦中大哭,为室人推醒。
初十日阴。一日凄惨,无复生趣。何梅叟、周政伯前辈来视余,三兄,六弟均来。
发山东抚藩道三电,恳照拂身后事。又发延平电。
十一日阴。春分节。在广惠寺礼忏成服。晨起闻室人述“潘家河沿”四字,余触动
旧感,放声大恸。盖甲午、乙未两年,次弟下榻河沿寓斋,颠沛困顿,与余相依为命,为生平最伤心之事也。家人见余过悲,不复能抑制,力阻勿赴,庙中见灵座,闻经声,此心将碎。余亦自揣不胜哀,遂勿行。锡三留伴余,朗轩、梅叟、珩甫、禹九接踵而来,情殊可感。闻亲友来吊者极多,秦和卿哭极痛(次弟在东联谱弟兄),萧翰臣及梅叟皆陨涕不止。接延平回电,又接济东道张汉翁回电。汉三观察名学华,番禺人,次弟荐卷房师,待弟极优挚,夏津之得,师力为多,特识之以铭感。心房已碎,泪眼将枯,四海茫茫,几无足容吾情之地。一念骨肉凋丧殆尽,则祈速死以相聚于重泉。一念同气三人,唯吾独在,茕茕孤寡,担负皆在吾身,则又不敢毁伤此身,以负亡者。起居注同僚在湖广馆春叙,余承办,不能往。
十二日晴。写致山东孙中丞、朱方伯、张观察三函,皆为次寅身后由代理员弥补亏空事。以初六日方开征,于理可归前任也。书共九大纸,腕脱指酸。禹弟、朗轩竟日来伴余,意良可感。连接张馥荪两电,求代理夏津篆,为次弟料理亏累。余以其名及傅梅孙名上慕帅,请择其一(傅与次弟同门,且至契,张则至亲也)。客去随意看外国小说遣忧。看书剧谈,此心尚畅,独坐则悲从中来,不可抑遣矣。孙思邈先生序《千金方》曰:“青衿之岁,高尚兹典。白首之年,未尝释卷。至于切脉诊候,采药合和,服饵节度,将息避慎。
一事长于己者,不远千里,服膺取决。”观此数语,知专门之业,其成就若斯之难也。今人乃卤莽灭裂,视同求食之技,轻人命若土苴。悲夫!悲夫!余所以联合同志立医学堂及研究所也。宝惠、宝铭起身赴夏津。
哭次弟其一初疑噩梦岂为真,赴告明明有使人。片纸横飞如掣电,寸心碎捣欲成尘。说诗应恨删常棣,行路从兹避夏津。荆树三支今萎尽,与君转世更相亲。
十三日。晴。不到史馆。姚石荃侍郎来,午饭。饭后至琉璃厂散闷,至晚方归。买书数部(仿宋本《宾退录》,《西藏记》,《卫藏图识》,《三家文钞》),得原板初印《唐诗叩弹集》。余嗜此选十馀年,搜觅精印本亦十馀年,今竟得之,虽在悲戚中,为之开颜一喜,书之足以解忧娱神也如此。书贾殷姓,以初印本《通志堂九经解》求售,凡四百本,其中虽有配本,而所配乃较全书为精。宋元人说经之书尽在是矣。
又作其三天地无知泪眼枯,坐行寝食半模糊。案头书札犹前日,身后杯棬剩藐孤。春似去年心顿冷(弟以戊申十月自新城来省余,至次年二月始依依而别),魂归何处梦全无。临哀不敢摧颓甚,门户凋零仗病夫。
十四日晴。偕锡兄访石荃,作竟日盘桓,石老赠以所著各书,于兵事实有体验,又谈前明事,甚可解闷。
十五日晴。午后诣讲习馆。少泉乞假旋汴,馆中仅政伯前辈一人也。朗轩、珩甫、禹弟俱来,偕出城散闷,茗于青云阁,饭于畅叙园,皆禹弟作东,为我解忧,可感之至。
在青云阁书摊买石印《画禅室随笔》,铅印《明季稗史》。《随笔》评书论文谈禅,皆香光自标心悟,寻绎殊有味。余喜谈胜朝事实。崇祯一朝,正史究有避讳,不如野史之翔实也。
归后少息,为庆和祥绸缎店作擘窠七大字,每字纵横三尺,颇抒胸中郁勃之气。

又作其二(此首以层次章法论,当为其二。)
回头四十五年情,唯汝昂藏气不平。六上未酬文字苦,一州竟定墓碑名。命官有限消宫禄,河水无情咽恨声。尤触小时孤露痛,残装败絮两书生。
十六日阴。季超、鲁卿均来存问。未刻至医学堂。诚玉如赠樱花二盆。此花产于日本,娇艳无花可匹,每二月花时,士女倾城游赏,至花残乃已。兹虽一枝斜鹑,而轻红晕艳犹足动人,惜余无此心情也。文友堂送来原刻《三家文钞》(侯朝宗,魏叔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