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五日晴。午刻赴润田嵩阳别业之约,其客何秋辇、吴竹楼、何颂圻也。为颂圻诊脉开方。席散又赴梅叟云山别墅之约。庭中海棠盛放。花老柳根忽绽灵芝,一根三秀,金光灿然,皆异事也(菌之盘即附着干上,此则别出一根,粗逾大指)。归寓写致陶斋书。石室唐迹,陶斋借影《沙州志》一种,余与授经欲以此间所影八种易之。夜梦考试出榜,宝铭考
四等。其最优、优、中三等皆有奖励,四等则否。余大怒,呼铭至榻前训饬之,谓吾家子弟从无考四等者,汝平时不肯用功,学业无成,吾死何面目以见汝父乎?不禁失声大痛,采涧夫人呼之始觉。呜呼!吾期望侄辈之心殆碎矣,乃至形于梦寐若此!
二十六日晴。寒露节。午刻诣史馆,复至北城祝董希文叔岳生日,少坐即归。看《通鉴•梁纪•元帝》下。临睡忽觉寒噤,喉遂大痛,半夜弥剧。评点馆员日记一册。
二十七日晴。同乡公祭张文襄,喉痛未平,不能往。禹九弟邀饭,亦辞之。至圣先师生辰,率儿辈行礼。授经、新吾先后来谈。看《通鉴•梁纪•敬帝》。发次寅信。吴小宛(昌龄)赠余《劳氏碎金》一册。劳氏权,字顨甫。弟格,字季言。仁和人,皆精于校雠之学。
所藏书多手钞者。此其遗墨,小宛所辑也。
二十八日晴。喉痛稍减。午后诣讲习馆。三兄过谈。余于节前以六十金得石溪山水巨幅,乃沈仲复中丞鲽砚庐物,苍浑雄厚,石溪得意之笔。与三兄叹赏不已。看《陈纪•武帝》。
齐文宣酗狂,无人君之度,然其时政事修明,民无困苦,百寮守法,国能自立。盖君德之昏,自是一家之事,与民族无与也。较之苛征暴敛,残民以逞者,固胜一筹。
二十九日晴。评点馆记一册,加签颇多。校《元朝名臣事略》一卷,以旧抄元本校改。
武英殿聚珍本脱误不可胜计。余所藏抄本,名《国朝名臣事略》,凡抬写处皆提行,当是从元人本传录也。喉痛犹不减,以醋调吴茱萸末敷两足心,以引热下行。
三十日晴。喉齿肿痛顿平,足知疾为浮热,倘以苦寒之药治之,必增剧矣。何颂圻来谈,服余方大有功。午后诣讲习馆。看《陈纪•武帝》毕。胡注北齐郑颐私诱王昕使言而陷之云,邦无道危行言孙,圣人包周身之防也如此。又注高德政谮杜弼云,德政谗杜弼,而不知杨愔之忌己;杜弼恃旧,而不疑德政之谗己。昏昏于利欲之场,只思害人,而不知其身之受害者多矣。语皆深切可味。宝惠以国丧宿卫劳绩,蒙陆军部堂官奏奖四品衔,奉旨依议,钦此。叨忝过甚,殊滋悚惕。起谢恩折稿,请袁老夫子缮写。此案因护卫梓宫而得奖,折中如龙光温纶等字俱不宜用,以其太吉祥也。因谕宝惠凡作文皆宜切题。折有“卫禁廷,何忍遽言劳绩”二语。
九月初一日晴。巳刻诣内阁会议,升祔大礼画奏稿。到史馆午餐。复诣起居注,阅各司员译缮稿本。出城在大德通与朗轩畅谈。申刻赴瑞生祥毛穉云丈之约,同座张振卿、吕镜宇、柯凤孙年丈、曹竹铭前辈、王爵生同年,皆东人也。戌刻归寓,疲矣。看《通鉴•陈纪•文帝》上。
初二日晴。仲山来久谈。未刻约王丙青会于刘性庵寓,共筹刘次方师解组还乡旅行费,吾三人各任百金。又发公电致松江守戚升槐同年(扬),嘱其厚赆。在恒裕及清秘阁略坐而归。校《名臣事略》一传。发常州电,命隽侄来京,考贵冑法政学堂。
初三日晴。递折谢恩。辰初在史馆暂憩,候事下而归。午后诣讲习馆。看《通鉴•陈纪•文帝》下。唐代法制,受于隋,实本于周。周自太祖辅政,一意复古,四十馀年,典章法度,粲乎可观。北齐选举、田赋、法律诸政,皆有创垂久远之规,异乎十六国之攘夺战争,草草以立朝廷者。唐修《隋书》,特详《五代志》,史官具有卓识。齐武成虽昏暴,然敕仕门子弟讲习法令,故齐人多晓法。革厮役为县令之弊,择贵游子弟为之,以重其选,士人始为县令,民获休息,皆善政也。
初四日阴雨竟日。叔、季两弟忌日。午前冒雨诣恭王府,吊滢贝勒之丧(今王本生父)。
又诣张文襄宅公祭兼知宾,挽联甚多,唯潮州曾刚甫参议(习经)挽诗四章特佳,风格极近后山。午餐后归。戌刻偕禹九弟饭于六国饭店。看《通鉴•陈纪•宣帝》上之上温公虽以陈纪年,而陈事寥寥。若除去齐周之事,不过二卷,足以尽一代矣。齐事最多。夜,复雨。
初五日阴。至北城祝袁珏生太翁幼安亲家生日,午面归。未刻在寓设席请客(沈砚贻姻丈、毛穉云世丈、何颂圻、任振采、陈彝盦为正客,朱艾卿、吴絅斋、陆季良作陪。朱桂老未到)。席散,艾、絅二君索观所藏坡公墨迹及宋、元拓本,叹赏不置(小字《金刚经》、
《和陶二十首》,皆宋拓;《归去来辞》乃元拓)。灯下看《通鉴•陈纪•宣帝》上之下。
初六日阴。翰林院引见满讲官、满主事,毓鼎帮同荣中堂带领。七点钟入内,在乾清门内南书房暂憩。七钟二刻恭诣养心殿,先在殿中所设御座前跪安,起,序立于监国座侧,呈递绿头签讫,两排退出,在史馆画公事二件,兼进晨餐。归途泥潦纵横,骡车较胜于马车。
到家稍息,评阅馆员日记一册。余连次所下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