诣乾清宫、皇极殿几筵前叩奠。归寓已日落,倦不能兴。绶金邀厚德福便饭,次弟前往,余辞之。看《唐纪•德宗》二、三、四三卷。藩镇连兵,无异战国时代史,文亦多仿《国策》为之。
十三日晴。丁府六介杨德孙来见。午饭后诣编书处看书三卷。(〔眉〕丁聿修,宇府六,奉化人,上海地亚枪炮厂买办。)看《通鉴•唐德宗纪》五卷。此数卷皆纪幸奉天、幸山南及李晟、李怀光河北三镇诸大事。当时情势曲折,至今历历如绘,虽今日人记今日事,亦不能如是明白详尽也。正史纪传旁见侧出,稗野各史彼此矛盾,温公斟酌贯串,聚为一编,如亲在局中见其人,闻其语,岂非大快事!《通鉴》一书真空前绝后矣。连日依次读之,恍入山阴道上,应接不暇,不忍释手。毕氏《续鉴》乃纯以公牍体裁行之,相去何止三十里(余读涑水鉴,时时眉飞色舞;迨读毕鉴,则昏昏欲睡矣。)
十四日晴。大雪节。大学士部院科道公折,恭上大行皇帝尊谥德宗景皇帝(前议发下,圈出第二、第三字)。诣内阁大堂画奏稿。至江苏学堂与吴蔚老平教习学生争哄事。蔚老意在抑学生之骄横,与余意同。而庇其戚叶姓之为教习者,则余不敢附和。接陶斋书并密电本。
灯下复外信三封。看《唐纪•德宗》六。
十五日晴。递公折及膳牌。在史馆略进早餐。午初大行皇帝几筵前行启奠礼,在乾清宫叩奠,三跪三叩首,冠服出,跪送从诣燎池,随奠酒王大臣行三叩礼(凡三次,一奠一叩)。
午初三刻,复在皇极殿午奠,出东华门,观演杠,以校尉八十人舁大杠,上盖黄罩,自景运
门外出东华中门,有内务府官约二十员立于罩下(出东安门乃坐),舁之以行,名曰“押扛”,验其平否,直舁至景山东门外始旋。归寓,看《唐纪•德宗》七。申刻,次寅约数友及余寓中亲友子侄晚餐。三兄下榻于此。苏学堂公推学生三人来见。
十六日晴。德宗梓宫奉移观德殿。毓鼎巳初刻即诣沙滩(距景山东门不远),百官集此跪送。三兄、五弟、卿和侄婿均随余往,先在起居注帐棚少坐。午刻全分卤簿前导,乐执而不奏,驼马负帐棚猎具,一似举行围狝而出者,不忍遽以先帝为升天也。两黄轿一置御容,一置神牌,黄曲柄伞一引。梓宫黄绫绣龙罩,舁以八十人,平稳五分厘欹侧,后随豹尾枪。
轿至,前跪者即俯伏举哀,灵舆过,乃起,步行恭送入景山东门,俟梓宫安奉殿中,喇嘛入转咒讫,百官行三叩礼,仍回帐棚略息。赴内阁大堂,会议大行太皇太后尊谥(定靖襄钦裕明),徽号(亦拟六种,皆有天字),画奏稿,明日入奏。归寓已未正矣,饥甚且疲。随意检起文勤《五代史注》晋汉周各本纪观之。此书以欧史为本,而全录薛史及《五代会要》分注于下。凡唐末五代宋初别史、霸史、政书、笔记、总集、专集、金石,皆入之,多过本书且十倍,可称集五代之大成。读者但观此一书,而全五代之书悉寓目焉。真奇编也。薛史于晋末汉末事迹,依日排叙,详尽分明,使读者如见当时情事,故繁而不厌。欧史则专尚书法,以寥寥数语括之,所有事迹诏诰,一笔勾销,令人索然无味。此薛史之所以不能磨灭也。温公修《通鉴》,专取《旧唐书》、《旧五代史》,良有见耳。唯欧史议论叙事,文章之妙,卓然可传,胜宋子京《新唐书》远甚。《新唐》诸志出于欧公手,亦胜旧书。两新史本纪,均无足观。
十七日晴。一日看书。看《唐纪•德宗》八。连年公私杂糅,虽未尝释卷,只是东翻西阅,自上月看《通鉴》,近日始能端坐读之,日尽一二卷,整片挨排读去,稍有十五年前情味矣。复庄房友人信。
梅叟移居宽街,时连遭国忧,兼闻皖中兵乱二首北陆将回律,西城好结庐。乾坤多泪日,岁月杜门馀。天暖犹存菊,家贫但载书。
清风比通老,谁与绘移居(宋杨通老有移居图)。
衔恤孤衷耿,忧时两鬓斑。闻君来卜宅,令我暂开颜。江郡风尘警,霜庭竹石闲。
艰虞思智略,肯遂老东山。
十八日晴。午刻诣大行太皇太后几筵前行廿七日祭礼。至内阁大堂,画会议摄政王礼节奏稿。看《唐纪•德宗》九,未尽一卷,朗轩约福兴居晚饭。
十九日晴。巳初刻诣观德殿德宗景皇帝几筵前行大祭礼,退至帐棚,释缟素服,改青长袍褂,帽缀缨(本应昨日释服,因有大祭,展一日)。诣内阁大堂,画恭上大行太皇太后徽称、谥号奏稿(圈出钦字)。昨议礼节,经摄政王蓝笔改数处(奏牍书写摄政王,原议双抬,改为单抬。每年公费银二十万两,改为十五万两。水陆各军归摄政王统率,改为节制。
尚有二处系改字句)。归寓倦甚,坐卧逍遥而已。孙女爱宝生日。
二十日晴。大学士部院科道公折恭上孝钦显皇后尊号,呈递膳牌。又恭上摄政王礼节,悉依议,唯文武官坐对、立对,分别另奉特谕行之。午饭后至顺直学堂教育会,余因各学堂教习多不得人,贻误子弟,议令各堂于会议前一星期,将教习课本改本及每日到堂簿汇送教育会,由会员分任评定,区别上下勤惰,列表宣布,分送各堂,则教习有所劝惩,滥竽者自退矣。诸君佥以为然,拟于下月实行。看《唐纪•德宗》九。德宗病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