令祖紫峰先生,先君子受业师也(先生又娶余祖姑母)。(〔眉〕按谱,耕方公之女适同里陆昭次远公,于祖姑母之殁为持服,是则府君之曾祖姑母矣)归寓少息,
东邻访范老,交去疏稿,坐中庭久谈始返。
十九日晴。晨诣史馆,午后诣编书处。朗轩及三兄均来谈。薄暮偕朗轩、三兄、袁先生、卿和、宝铭散步于太平湖畔,林深水碧,大有江乡风景,流连良久,心旷神怡。夜雨。
二十日雨竟日不止,风来甚凉。午后携笔墨茗具坐宝苏山房,作增瑞堂都统寿文。
洋洋千馀言,四点钟而毕。文机颇旺,且入古人法度也。大雨倾盆,精舍置总瓴二处,急雨下注,无异瀑布,几忘此身在城市中矣。夜深篝灯拟医学堂章程大略。万籁俱静,雨声萧萧,真清绝也。严范老、李嗣老来谈。
二十一日晨雨甚急。因振贝子招谈,冒雨而往,畅论以出,避檐溜,步稍疾,阶滑。
遽扑于地,伤尻,扶掖登车,颠顿回家,痛愈剧,遂不能动。
二十二日晴。痛虽稍减,然俯仰犹不便。终日看小说书消遣,客来皆不见。
二十三日微雨。骨已不酸痛,唯臀肉作楚耳。夜卧凉席,遍身即衬痛甚,辗转反侧,时眠时觉,深叹一把老骨头,无能为力矣,不止抚髀兴叹也。
二十四日阴。京堂科道十员递滦矿、开平矿公折及片,毓鼎以不能坐车注感冒,未赴湖园。编书处同人就精舍公请李橘农观察、陈石麟提学,皆旧同事也。桂卿前辈作陪。
主人七人,并延同昌摄影。亚蘧称余《增帅寿序》雄厚渊雅,合孟坚、退之为一手。虽过誉,自是知我者。
题松筠庵学真和尚静观图一庵香火伴孤臣,丈室长留不坏身。冷眼静观新世界,当知名教有完人。
翠竹苍松入画图,是心是境断分疏。世间多少闲文字,会得西来意也无。
(借题发论,皆为新法学泰西者隐下针砭。)
二十五日晴。增瑞堂赐寿,请余代作谢折(皇太后前用汉文,且用骈俪语。皇上前则用满文,词甚简质)。余未能往祝,遣宝惠代行,并命赞、柔、酉三孩往听戏。灯下看书,眠甚晏。
二十六日风日晴朗,开明迥异前数日。每岁皇上万寿皆如是,有以见吴穹之默相也。
臣毓鼎因不能乘车,未诣园祝嘏。清晨在前庭设拜垫,公服向西北行三跪九叩礼,伏地腰脊痛不能兴,两奴掖之始起。郑世焯介望之族兄函来见,字鹤民,武昌廪生,湖南知县,其父曾在族兄处授两侄读。午后携笔砚坐西轩题坡翁《烟江叠嶂》诗卷,又写学真和尚行看子两诗,读昌黎文两三篇,以纾近日纡郁之气。窗明林绿,境极清幽,数年来无此乐矣。灯下复校编书处书五卷。
二十七日晴。复校书局书。先君子忌日拜供。刘惺庵以尊公年伯病情来质,小便始赤,继转为色白而混浊,且喜昏睡,群医执为老年虚寒,议用温补,惺庵不敢决定。余谓此膀胱大热也,邪热且侵入阳明矣,温补将殆。检明楼英《医学纲目》示之(其言曰,小便黄赤,知其热矣,然小便色白而混浊,亦为热,人多忽之矣)。为开石膏、滑石、知母、竹叶等味清利之。惺庵欣然而去。噫!可危哉!吉甫、季龙来夜谈。灯下复王宝廷书(交张景韩转寄)。又,接盛企贤表叔书,随手裁复。
二十八日晴。先祖考生辰,拜供。李玉甫、珩甫、谢作霖、程伯葭来作半日谈。
二十九日晴。热甚酷,静坐犹挥汗也。卧看《梦溪笔谈》五卷以消暑。随意读《唐百家诗选》沈千运、孟云卿、王建五七言乐府读之。中唐诗人于此种最有工夫,情意真切,韵味渊永,前无初盛,后无宋元。久久读之,觉有一段氤氲不尽之致,流连心口间。世人所论中唐派,皆就五七律而言,其实诸家所长不能以此概之。七律一种尤称绝唱,即晚唐
亦有独到处。彼论诗而轻中晚,何尝知中晚为何等诗耶?荆公此选,旨纯识卓,渔洋山人屡致不满,余所不解。贺西园别驾(翰芳)辞行回山东,次寅换帖弟也,吾亦以弟视之。未刻陈石麟借精舍请客,友好借座,此发端矣。夜,热极,几不能入帐。以小银饼四角买铅板《东坡尺牍》两册,大小尺牍凡一千一百七十三通,不特词翰清隽可喜,而性情真挚,不假修饰,流露行间。时时绎味,不啻侍杖履亲謦咳矣。晚餐后,煎清泉瀹碧萝春,与袁、吴两先生品茗为乐。名利扰攘中何曾知此味。浙江人洪继祥(瑞牲)介程伯葭来见,山西候补直隶州。又同里谢叔词大令(绍佐)来见,自湖北来,据杨明言,谢君官声为湖北之冠。
七月初一日阴。匆匆已孟秋月矣。夜雨达旦,炎酷略解。午后勉强乘车诣编书处。
上车时尻骨犹痛,甚矣,中年以后筋骨易损难复,迥非壮年比矣。复阅进呈本五卷,目力为疲,冒雨而归。
初二日阴。同县吴佩荪别驾(玉棻)来见,江苏求开国会,代表人孟庸生孝廉(昭常。同邑人)、雷季兴茂才(奋。松江人)来拜,公呈已呈都察院,签名者二万馀人,江阴缪筱珊太史为领袖。两君出示呈稿,洞达晓畅,无激烈过分语,庸生手笔也。庸生曩在京师,与余为文字交,共守桐城派,有同志之乐。后游东瀛,尽弃其所学而学焉,以书抵余,宗旨稍乖。去夏余劾罢善化、旅沪乡人贻书诋余甚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