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老剧谈销暑。申刻至惠丰堂赴赵敏生之约,半席赶西城归。为朱景周作浙抚书。为黄允叔作安庆四兄书。夜,大风撼屋,闻之旁皇,不能成寐。余念念不忘国计民生,不自知其深切也。
十二日晴。偕谢鲁卿诣海淀谒新派史馆副总裁定兴相国。十一下钟至万兴堂会齐,午餐后至挂甲屯直庐修谒,未见,三下钟归寓。一路枣花甚香,西山隐隐在烟雾中,知雨期不远矣。宝惠自天津校阅归。灯下致丁衡甫方伯书(托谢希尚事)。睡醒闻凉棚雨声清脆可喜,不久即止。
十三日晨起凉爽,颇涤烦苛。午刻诣会馆祭关帝,兼请外官,宾主两席。馆中修理房屋,余托吴卓如监修,事事核实不苟,此君可用也。散后云阴骤晦,雷声隆隆,急至恒裕避之,暴雨即至,檐溜如注,一时许始晴。街旁水深二寸,入年第一次甘霖也。五点钟至香山馆,赴吉甫之约。小有林亭,雨后尤饶清润。席散由西城归。得周少璞手书。
十四日午前微雨,午后畅晴。先王父生辰,至南横街拜供。归路访尚敬臣,复看编书处书五卷。朗轩来谈。夜饭后,与袁先生、惠、铭步月西院。天开月朗,空气澄清,枣花送馨,松阴满地。此时胸次空明,一尘不起,是何种境界!又思此等清福,天之锡我厚矣,而犹萌不知足之念,艳羡富贵,终无已时,不遭人祸,必膺天罚。
十五日晴。先世母生辰,至南横街拜供。饭后在恒裕少坐,赴津浦铁路研究会,佘以叶玉澄所拟筹备股债策(仿日本贮蓄债票法核计,十年可筹齐二百五十万磅)向大众提议,吕尚书不置一辞,诸君或以为是,或默然,竟无定论。其他章程条议,凌乱几案间,大众披阅,杂然无序,亦咸不加可否。此种研究会亦奚益?维新诸君子锐欲开国会,立议院,恐亦徒多拢攘而已。入城访荣锦堂久谈。上灯时赴李新吾之约。东坡《烟江叠嶂图》诗卷,连日议价,以银元三百五十元得之。余自戊戌习苏书,遍搜墨刻,残简断石皆珍视之。每岁十二月十九日必设香花,陈书帖,祝公生日,以申崇拜之忱。丙午除夕,得宋拓小字《金刚经》,欣喜过望,叹为公祐。今更获兹异宝,尤为生平最大之福。适营筑西厅,遂择其向东第三楹,额曰“宝苏山房”以藏焉,当有祥云五色拥护其上。近时讲新学者,动诋旧学为无味,此种乐趣,维新者乌足以知之!
十六日晴。午后阴,微雨一阵复晴。数日来凉爽宜人,较之端节前大有苦乐之别矣。
饭后诣编书处阅书一卷。西儒论教育颇多至理名言,其防流弊亦甚切。中朝所推为通晓学务者,事事摹仿泰西,而于西人建学之意懵乎未之解也。自去秋以来,余为学宗旨,在以中理印西理,复以西理辅中理,就中煞有会通处,自谓所见异乎时髦。然余不喜表操,知交多笃实君子,又无人为余标榜,无言自芳,聊独娱耳。出城为三兄诊病,天色骤变,亟驰归。云依约福兴居,辞之。兰泉自天津来,下榻于此,剪烛夜谈。
十七日晴。门人黄叔权孝廉自蜀来。二世父忌日,午刻诣南横街拜供。为三兄复诊。
答访费芝云丈。编书处加班,看书三卷。出城至嵩阳别业,赴乙酉销夏局,由西城归。
十九日阴。午后雨,不及一时即止,虽未霑足,然清润凉爽,已涤枯燥压炎尘矣。晨诣史馆。归路诣编书处。酉刻在寓请客(朱德清、三六桥、李经宜、冯聃生、陈梦丈、严范老、李新吾)。散后杨振甫来,久谈始去。
二十日晴。看书局书数卷(欧介持所编《英国历史》)。未刻至云山别墅赴李荫丈之约,余居首座,谢医也。云阴如墨,雷电交作,而雨竟不成。归至宣武门,则涂泥沾滑,入城则
路有积水矣。是日,雨势自东北来,至西南而渐杀。登西爽阁,见白鸽数十,盘旋于水墨云中,白点闪闪,弥见皎洁。因思唐人春阴诗“白鸟去边明”五字真得体物之妙。徐少良来久谈,作谢杨帅书托其携去。
廿一日晴。梁温甫世兄(世纶)自江西解饷来,云入徐州境后无县不求雨断屠,山东、直隶麦苗皆槁。旱地之广如此,闻之深以为忧。饭后至编书处校阅进呈正本。出城为三兄复诊。访徐花农前辈,值患病未愈,在内室略谈。至高碑胡同赴陈梦丈之约。交永年人寿保险公司戊申保险费京足五百七十两,付第八期,再付一期即全矣。
廿二日晴。体不适,杜门养疴。汪颂年邀饮,辞之。宽仲、衡叔两侄南旋。上次远伯书。卧榻看《憨山年谱》凡四卷。憨山法名澄印,明万历天启时为僧,开道场于曹溪,挂锡于匡山九乳,所著书甚多,贯彻儒释,苦修妙证,善开发人,周海门、钱受之及一时名士皆礼敬之,钱居弟子之列,手辑文集行世。
廿三日晴。腹胀特甚。午后勉至编书处一行,与朱桂老对谈。桂老因嗝证吸烟,曾两次戒断,则不能进食。今年六十有七,断烟则有性命之忧。拟具疏陈明,请开缺。不欺之学,深可敬佩。亚蘧来久谈。杨莲帅札委宝惠充北洋督练处议员。
廿四日晴。一日静养,不出门。风雨门将军、刘聚卿参议两局,均辞之。溧阳王宗佑(字绍庵,直隶知县)介费芝云丈,曲阳赵如山(字奠川,安徽知县)介钮叔文,均来见。
发笏斋书。又发次弟书。云依来别。
廿五日晴。午初至顺直学堂放暑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