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风吹晴。
半席先行。至便宜坊赴质钦约,同座唯朱季鍼、赵敏生。赵君名学,香山人,在美国入医学堂,毕业归国。廷试用七品小京官,精习西医而深慕中国医学之精,欲得通人研究,介季鍼与余会。余谓西法自有佳处,而精深处不能尽传,良由通西医者皆不通中文,而通中文明中医者又皆不通西文,是以译书迄无善本(须通中文精中医而后通西文习西医者方能译述西医书。兼有四长,此岂易得哉)。欲与敏生约,渠译西书,而余以中学印合之,必有可观。惜
敏生既不通中文,又不娴中语,钩辀格磔,殊觉为难(其广东话亦系归国后补习。今日谈时,粤语所不能达者,则以西语杂之,尤可笑)。须待其京话学成,然后议此耳。复张啸圃丈书。
廿九日晴。宜兴徐敏伯(敬武)来见,作令四川,为赵季和诬劾去官。午后至编书处整齐诸君所编历史。申正出城,至嵩阳别业赴黄允叔(绪炳)之约(海盐人,新选安徽泾县令,与朱桂老中表亲)。终席入宣武门,石泉、朗轩、振甫、亚蘧来夜谈,更深始去。发宝惠信。
三十日阴。顾渔渭表弟(咸传)自汴来投大兄。蜀人冯宗岱介岷远来见(字渔古,乙亥举人,由截取选直隶束鹿令,年六十三矣),悯其儒生穷苦垂白而得一官,为函托杨帅。
午后得雨两阵,少顷即止,仅湿地面耳,然中庭花木已葱润有生意矣。雨后出城,为保之师诊病。朗轩、珩甫来夜谈。
五月初一日晴。辰初诣翰林院宣旨,出洋游学毕业生用编修二人,检讨二人,庶吉士一人。巳刻入西长安门,步行诣起居注。午初步行出协和门诣史馆。四小时间趋公三处。堂餐后回寓少息。申初出宣武门,赴顾渔溪前辈之约,仍趁城门而归。晚饭后写屏对五件,以解烦劳,然手腕亦不胜矣。
初三日晴。翰林院值日。五点钟登车,六点二刻到颐和园,在宫门外朝房久坐。八点二刻事下,即回车,十点钟归寓,倚枕酣眠一时许。饭后随意遣兴,不出门。笏斋在京时曾购宋本《六臣注文选》,为赵松雪、文待诏所藏本,惜缺第一本,引为大憾。濒行谆谆嘱为物色,冀合延津之剑。余留意数年,遍托海王村书贾,竟于上月杪得之。李紫东从天津购回,价洋三十元,板口、字体、纸墨、收藏印,无不符合,居然原璧。欣喜过望,急作书报笏斋。今得其回书,愉快之情溢于翰墨,文人积习正多乐趣也。灯下写屏对。
初四日晴。诣陆凤师拜节祝寿,吃面而行。吊陆伯葵都宪之丧。出城诣寿州师、王保师处叩节。燥热不堪,驰至大兄处吸荷兰水一瓶,胸膈稍清。颂年、朗轩、亚蘧均至,留啖鲥鱼。绕前门而归。李新吾贻鲜鲥一尾,命孙厨蒸熟,以备明日恭荐祖先。夜,热尤甚。
初五日阴。晨起祭神。午刻祀先,荐角黍雄黄酒,合家大小拜节。善卿弟,宽仲、衡叔两侄皆来。饭后至大兄处及董处。顺至恒裕取银,适店中会饮节酒,余即入座饱餐。风起驰归。微雨数点,复放晴,何雨帅之懒于命驾也。折柬招熙臣、少岩夜谈,子正始去。接宝惠禀,十四日可归。杨帅谬赏宝惠,欲以北洋督练处任之。
初六日阴,大有雨意,仍晴。巳刻诣史馆。归路访朗轩,以宝惠信托朗携石泉,以商去就。余意兼差固无不可,而合北洋于本兵,于军事亦尚有益。未刻诣编书处。质钦来夜谈,交到赵敏生所拟中西医学堂章程。
初七日晴。增辑书局书三卷。饭后朗轩、亚蘧、笃安、珩甫同来谈。申刻至公善堂赴范孙前辈之约,相与循行阡陌,议设农圃试验场。凌大京兆亦在座,愿助其成。席散由宣武门归。复宝惠信。
初八日晴,热甚,寒暑表已升至九十四度。增辑书局书二卷。未刻赴黄允升手谈局,绕前门归。
初九日晴,稍凉爽。午后至编书处。出城至长椿寺吊刘我山同年丧。又至松筠庵同乡公议铁路招股,时尚早,无人至者,因归。朗轩借座请客两桌,夜深始散尽。晚饭后至季龙处为其幼子诊病。萧敬斋自江南得东坡《烟江叠嶂歌》墨迹卷子,携以示余。明章藻曾钩刻入墨池堂,后归项子京。本朝归阮文达公。文达署签,文三桥、王虚舟、包安吴均跋后。坡公用硬黄笺书,墨采沉厚,虽千馀年犹有精光(当时用李廷珪墨书之,其妙如此)。用笔曲逆顿挫,无一处直下。沉着而兼飞动,圆融而含刚劲。非此墨迹,安能睹其妙境!以较墨池刻本,笔法失真者多矣。乃知写字看石刻,犹隔一尘。眼中奇福足冠平生。索价五百金,余酬以二百金,尚未谐也。
初十日晴。顾表弟来辞行,赠川资二十元。写应酬字数件。傍晚至江苏馆赴孟馨斋
之约。少坐即入宣武门赴朱季鍼、吴质钦约。季鍼睥睨一世,与余一见,欢若平生。余年来颇负虚名,识与不识皆以大任期之,望其转移时局,心滋愧矣。然自待亦殊不薄耳。
十一日晴。门人朱景周大令(国钧)来辞行,将赴浦江任,大有依恋之意。景周乃性情中人也。得笏斋书,随手作复。冯聃生表妹婿自苏来(迪甫母舅之婿),详话外家情况,门祚凋零,颇增凄感。外大母吕恭人于诸外孙中最爱毓鼎,过于诸孙。今墓木已拱,而毓鼎所以报深恩者百无一二,念之欷歔不胜,因留聃生午饭。饭后拟至北城,畏炎熇不出。访东邻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