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书处一行。两下钟抵宗显,则客已散,两席仅馀一席矣。自来请客无如是之爽快者。归寓小憩,又至益斋处看病。夜,大风怒号,掀林撼屋,闻梅叟言云山别墅花已盛开,不知能禁此残虐否。思之惆怅,不能成眠。
初九日晴,一日大风。午后至北城答拜姜汉清军门,又至恩露芝同年处行吊。谒荣相,议纠合及门出公函为王保之师筹家计。荣相曾从师受业,因在枢府,不肯寓名。又为门人林监丞(栋)乞留学部。出城至云山别墅,赴何润老之约。桃花盛开,掩映绿柳间,春色殊胜,唯为狂风披拂,不免有飘零之感矣。高阁对花,别有怀抱。子厚来作半夕谈。
客去,偶检新装订《皇明从信录》,阅天顺朝一卷。书凡口口卷。明陈建纂。起洪武,迄万历,叙次论断殊有识,其评于忠肃持论甚允,评吴康斋极致不满。万历朝叙我太祖开国本末,有指斥语。此书采入《明史•艺文志》,当时修史诸臣必见之,而不加删削,何也?然犹赖此得存其真。尝谓一朝正史成于易代之后,其于两朝交涉之际往往难言。唯野史犹多直笔,然传闻失实亦间有之。此则在学者善于推究耳。
初十日晴。保师枉过。广东琼崖道张子仪观察端本来久谈。子仪为勤果公子,宫南韶连道八年,实惠及民,爱戴若父母。离任之日,百姓排香案、燃爆竹,跪而进酒者,自衙署至城门外数里不绝,甚有痛哭者,其能得民心如此。余因详询其治官之绩,子仪倦念韶民(道台驻韶州)竟至泪下,知其出于至诚矣。有血性有担当,自是当世好官,不愧名臣之子。午刻赴胡荃孙便宜坊之约。散后至学堂考查功课。归寓复阅编书处书稿三卷。傍晚,心目颇倦,因步行访益斋,为其令嫒看病,病已十去其八矣。灯下校《庆湖集》十五叶。
翰文斋以新得钞本书十馀种求售。检得谢幼槃《竹友集》、欧阳行周《四门集》两种。余于诗既嗜江西派,先后所得有山谷(湖北杨氏影宋刻本)、后山(新刻无注本)、茶山(武英殿聚珍初印本)、简斋(钞本胡稚笺)、陵阳(旧钞本)、紫薇(从法梧门旧钞传写本)、西渡(旧钞本)各集。近借绶金倚松老人(饶节,僧名如璧)集钞本,请人照钞。绶金又藏有谢无逸《溪堂集》钞本,若得《竹友》,则将并《溪塘》而合钞之为二谢集。如能以次汇集,诚奇观也。夜,复大风。
十一日晴。三兄来看字画,因约大兄来,同至便宜坊吃烧鸭。归寓写扇一柄,横幅一张。至江苏馆赴癸巳同年公局。又至松筠庵赴马隽卿之约。《王著作集》抄本十卷,其实不过奏札数篇,杂文五篇,《震泽记善录》数十条(门人周宪宜之所记,即先生语录也),合之不过二卷,其馀皆史传及他人题跋耳(又有遗像及道脉图)。信伯先生(名蘋)为伊川高弟,而著述寥寥乃如此。然玩《记善录》,其为学大旨亦可概见。大约程门高弟,皆务身体力行,不尚文字讲论,如尹和靖、谢上蔡、张思叔、李口口俱能明二程之道,而论著甚少,且有不足存者。可见北宋儒者务实处。至南宋以后,语录始繁盛矣。然朱门高弟犹行过于言。
接盛企贤表叔信,住广东东关北横街。
江亭登文吕阁望春南郭外,高阁迥凌空。柳软烟犹薄,纱轻雪乍融(二句近望)。山环青匼匝,阙耸碧玲珑(二句远望)。廿载澄清志,昂头气尚雄。
十二日晴。董效丈六十冥寿,吉甫在观音院作佛事,余往行礼。至后孙公园祝寿州师八十寿,恭遇赐寿,师命接伴天使。答拜张子仪,为诊脉开方。归寓删润编纂书两卷,甚倦。
访笏夜谈。
寒食访笏斋春去凭谁惜,愁来独子寻。催花寒食节,恋阙逐臣心。
以下数日失记,存诗数首。
初九日梅叟招饮云山别墅,桃花正当盛开,越四日清明再游,则连日风狂,枝头已无一片,而杏花数株,深红浅粉,风致特清,墙角一株尤为幽艳。其时楼上有人宴客,拇战喧哗,余独吟赏花间,徘徊不忍去,归路遂成一律桃花楼下倏零落,颇怪东风何太忙。照眼续逢红杏艳,赏心休靳绿醅香。茫茫索解人谁是,脉脉凭栏意两忘。更有一株抱孤洁,背人无语倚南墙。

自别墅过梅叟、玉延秋馆,叟出示寒食与玉可唱和诗,一日之间往复十叠,读竟欢喜赞叹,效颦次韵,即呈二公衔枚战士静无哗,旗鼓相当两作家。十叠都成天女锦,一春不负帝城花。争挥翠管毫将秃,已倦苍头日未斜。触我江南旧情思,梨云杏雨画帘遮。(梅叟诗中有忆江南一首)
十七日偕梅叟别墅看花暖重寒轻欲午天,春光已满画阑前。东风庭馆梨花悄,西郭人家柳影圆。节气才过寒食雨,京朝难得友朋缘。词曹多暇官兼隐,只恨囊无买酒钱。
送翁侍读出守大同卅载词曹誉望隆,忽传丹诏古云中。承明未厌偏为那,乔木虽存不障风。天近岂无三府命,地荒犹话九边雄。似闻薄俗资谈笑,礼乐潜移正赖公。(大同妇女以足小为贵,每岁五月十三日有晾脚会,任游客纵观评论。)
廿一日晴。至亲友五处道喜。未刻至畿辅学堂登讲台,为学生演说《论语》第一章。
此后,每值休沐前一日则登台讲四书或经书一章,使学者有所启悟。讲学之风始于宋而盛于明,其得力有过于读书者。近来此事久歇,而新学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