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南其辙,岂有不颠倒自乱者哉!
廿七日晴。先世母吕夫人忌日,至放生园拜供。至长发栈答访馥荪。又诣翁处,为弢老二令嫒诊病。未刻赴曹梅访同年约。酉刻至龙树院(今归顺天府,为公家别业矣),赴尚会臣同年约,喧哗特甚。
廿八日晴。馥荪交来京足银贰百五十五两,托办誊录。午后至西城答拜各客。酉刻赴全福新馆乙酉同人约,主人十二人。
廿九日晴。朱祐三孝廉自永清来,订九月赴县点主之期。客去,到小学堂月课出题两分。饭后约云依携罗盘至武阳馆看宅,以便动工。据云,魁星阁在正南方,且迫近正厅,压势过重,于科名殊不相宜,须拆去别建。其言颇信而有征。酉刻至湖南馆,赴左子异世丈、彭向青前辈约。五日不征逐酒食,神志均疲。癸巳同人豫升堂公局,辞之。接瑾叔弟信。近年余于古文极喜吕东莱《宋文鉴》,顾修远(其名同先中丞下一字)《辟疆园宋文选》二种。
盖自唐宋八大家既定之后,五百年中选古文者不下百馀部,翻来覆去,无非此数篇文字,久已印定学者心目。包安吴遂有凡三百年来选家所遗之文,皆是作者真精神、真命脉之说,亦有激而云然。虽文章光景千古常新,究是一重窠臼矣。故学文根本不能离八大家,若欲极体格之变化,博意趣之清新,备笔墨之奇正,必求诸两宋各家,乃能尽文章能事也。读唐、北
宋、南宋、元历朝文,各有一副笔墨,各具一种气象,实是文家一大乐事。金文不能自立,明文则上逊两宋,下逊国朝。
三十日晴。遍身酸痛,如受刑伤,真劳伤病也。一日静卧不出门。冒鹤年招广和,辞之。看《涧泉日记》三卷毕(武英殿初印本)。上卷记朝事,中卷评人物,下卷考证经史,皆有实际可观。上谕江南狼山镇总兵著候选道黄忠浩补授。忠浩字泽生,湖南人,率乡兵赴粤西讨贼,故破格用之。罗景湘盛称其有经世之才。兵部裁书吏共一千馀人。尽逐之。悉令司员亲其事,而用笔帖式代书吏之劳。此举出自铁宝臣、徐鞠人二侍郎,而袁季九郎中佐成之。闻吏部亦有意踵行,而司员首鼠其间,未能如是之手辣也。若论蠹胥窟穴,则吏更甚于兵。接瑾叔弟信。
八月初一日阴,微雨。先祖妣生辰,至放生园拜供。归路至翁处,为弢老二令嫒诊病。
血虚头晕,以益母胜金丹法治之。禹九六弟自南来,略谈里中事。酉刻赴孟延之约,因候尚会臣,九点半钟始入座。半席先归。与杨荫北鉴赏孟延收藏。其最精者云林着色山水(内府物,流传有绪,见于各家著录),松雪书汲黯全传(中缺一开,文衡山补书),文待诏真赏斋图并小楷书记一篇(时年八十八矣),香光山水十页,南田公山水十页,石谷山水模古十二页(皆模宋元),墨井山水大幅(亦见于诸家著录),可谓人间鸿宝矣。我辈区区掇拾,安敢复言收藏!买《水心别集》两巨册,价二金,皆经济议论之文,爽健畅达,雪亮风生,可以开拓心胸,增长笔力。授宝惠日渎一篇,获效必捷。
初二日晴。禹九来,因偕至大兄处,同至琉璃厂买物。归在便宜坊食蟹,甚肥。以银乙两五钱买活字初印《金文雅》两函诗文共十六卷,乡先辈庄芝阶(仲方)所辑。金人著作以元遗山《中州集》为最精博。遗山在元初,各家诗集具在,又益以投赠传录之作,故所选特详。今则诸集亡佚,其存者只滏水、滹南、庄靖、拙轩、遗山五家而已(《拙轩集》幸在《永乐大典》中得以搜辑成书)。即庄先生广搜博采,所据书目亦仅二十馀种,其不能详备固也。金文上不如北宋,下不如元,然其间自有卓然可存之作。遗山诗文为北宋以后大家,不止称雄一代也。遗山自是金源遗老,操选者皆引入元文以增重,其实当属金,不当属元。
初三日晴。禹九在大兄处相招,因往午饭,同至丰泰拍照。归与妇稚同食蟹。发叔坤信,又致王梦龄信,索债。
初四日晴。连日吃蟹,寒气内痼,腹痛大作,胀满不得大解,气逆未平,因以肉桂末冲之。夜眠颇稳。
初五日晴。病十愈七八,静坐不见客,以校书消遣。
初六日晴。批改小学堂月课卷。买武英殿聚珍板初印书数种,铜模久毁(殿藏铜字至道光时盗毁将罄,会京师制钱缺,司其事乃请以铜字铸钱,借灭其迹。奉旨允行,得钱无几,而举先朝珍品一旦空焉。上旋悔之,已无及矣)。初印之本流传人间者绝少,余欲零碎购全而无其力,初意欲购备宋、元人各集,力亦不能举,乃搜集其中宋人记载十五种,装为四函,名曰《殿本聚珍宋人笔记》,亦可为书林珍玩。今已得十一种,馀徐求之。
初七日晴,甚热,有雨意。致季申四兄信,托禹九带。赴汪穰卿豫升堂之约。刘殿撰(春霖)在福隆堂请同乡,辞之。勘阅史馆《儒林传》。此举创自阮文达。当时汉学盛行,文达又右汉而左宋,于国朝理学诸儒,限制甚严,纂辑各传颇苟简。而训诂家但注一经,即为立佳传。门户之见特甚。迨光绪初,缪筱珊前辈(荃孙)为史馆提调,主其事,尤恶宋学,语及程、朱,则詈之。骤增汉学数十传,百年经生,搜采略遍。于宋学则不一留意,且从而删除焉。其不平如是。国史为千秋公论,划分汉、宋已非,况又从而上下其手耶》余遍观《耆献类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