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好下盐。思量归自胜,宦味本难兼。(贪对恶,懒对疏,连对隔,皆一定之法。)
十七日晴。午后至西城拜客。无事依枕读《瀛奎律髓》,颇窥见贾姚四灵妙处,其命意、遣词、烹炼,皆有律法,向来不甚见及。昔人所谓一番举起一番新,未可随人议论高下也。河间甚恶武功、四灵,意见太深,所评全不足看。接思缄广州电。
十八日晴。午刻与子封丈,松山前辈,益元、绶金同年饮于广和。未刻至全福新馆,赴张珍午、杨味莼两侍御之约,宾主二十二人,合拍一照。元侄媳于九点钟三刻生一女。
十九日阴,半日雨。得烟客山水横幅,乃吾邑庄裴斋先生(缙度)所藏。苍秀浑融,邱壑深远,真大家也(款署癸酉。在崇祯朝,烟客四十二岁,正中年笔也)。价甚廉,求售者不知其何许人,但称为旧画而已,故余得而收之。又钱舜举《黠鼠图》,精工绝伦,衣折尤入妙。图章用水印,与后来印刷油迥别,确系元时物,自明以后失传。有项子京诸印(天籁阁。墨林秘玩。神品。珍藏。子京父印),国朝信郡王二印,辅国公一印。元胡若思(俨)
一跋。馀跋尚多,劣甚。装裱亦极草率。又广陵禹慎斋(之鼎)山水横幅,超秀可爱。写致王爵生学使信,为朴园作。午后步诣大兄,为翊侄、二侄女诊病开方。申刻在家备酒肴与大兄合请朴园、朗轩、锐生、云依。席散,久谈乃去。诸君遍观余所藏苏帖多种,咸啧啧叹赏。
朴园明日出京,为余诊脉,开一常服丸方,治吐水痼疾。其法开肺气,升胃阳,温水脏,燥脾湿,甚得要领。客去已三鼓,余又挑灯细读少陵、宛陵、后山、简斋诸诗,颇窥深际,觉近人好作诗,直是乱道。不但作者难,即解人亦正难索也。连得弢老烟台、上海二书,殊动怀人之感。
二十日晴。大兄处小孩洗三,名曰聚宝。余往贺。饭毕,诊二侄女病。杀虫已有明效,恐其中气不支,以建中汤辅之。偕云依、大兄步访吴经才、方燮尹。
廿一日晴。仍至大兄处诊脉。未刻至杨荫北处陪媒。孟延来夜谈。请其审定书画,极赏烟客小卷,兼大痴、思翁笔法,若悬之厂肆,价可二百金。押角静逸庵收藏印,乃毕涧飞(泷。秋帆制府之弟)物也。涧飞鉴赏极精,决无赝品。禹画亦真。上款为安麓村作,有安氏大小四印。《黠鼠图》则旧画而加钱款者。余昨观诸跋,类一手所为,固已疑之。夜深始去。孟延谈其外大父汪文端公之俭德:生平非公服不衣帛,食无兼味,虽蔬腐肴蛆亦必尽物而止,不忍抛弃也。女适孙氏时,文恪公已官学士,文端遣嫁之资不及百金,笥中仅布衣数袭,命仆人于夜中肩运之。尝拜客,腹饥,以钱二文市山芋二枚,其一自啖,其一以贻从者。
居政府时,寓米市胡同(其屋今为陈松山前辈居之。规模殊隘,屋亦敝陋),当休沐日清晨,衣弊衣步至菜市买菜,适遇九门提督某公舆过,识之,大惊,下舆揖与语,力劝其返,市人始知为汪尚书也。公讳元方,号啸盦,杭人。先君丁卯座师。前为顺天学政,先君入学亦出公门下。公殁后,宦橐积有五万金,为两少君随手挥霍,不三年而罄。连日湿饮弥漫,头昏
神倦,临卧以玉桂治之。叔坤劝捐保案奏奖补缺后以知府用,部议已核准。
廿二日晴。甚疲,各处应酬皆不赴。傍晚云依来,强邀至便宜坊。质钦、燮尹议设调查新书公所,酌定版权。近来人夸译著,邪说横行,大为学术人心之害。此举不可缓也。
廿三日晴。寄佩伯书。至放生园诊脉,又为大兄开一方。答访廉惠卿,出示锡金两县焚毁学堂公私各信,电叙滋乱始末甚悉。米棍把持,外匪乘衅,其祸实两邑令酿成之。申刻赴赵芝珊之约。又寄端午桥中丞书。
廿四日晴。水饮大困,各事俱废。午后至恒裕,与润田闲话。庄秉文、张馥荪均自里中来。接余绶屏南宁书,随作答函,托南宁府丰仲额带,谢其照拂景苏丈身后事也。
秋夜多难宦情浅,当秋乡思深。鼠行惊倦梦,蛩语引愁心。
廿五日阴,颇凉。出平则门至圆广寺行吊。归饮于广和,亦元作主人。到家写复刘静之师、伟臣丈二信,交念谋。
吾郡苦旱已久,今闻乡人来者言,六月下旬已得足雨,喜赋一诗久嗟故里缺甘霖,乍喜初秋报好音。千顷新秧应秀色,五更归梦亦宽心。萑蒲满泽忧方切,天地多情岁不祲。负郭无田犹起舞,况兼家计系怀深。
余学诗二十年,古体极爱之而不能作,七古尤甚,病在边幅太狭,气魄太小,遂避所短,不敢强为。律诗自知五言胜于七言,则以少陵、后山、简斋三家五律几四百首,首首成诵,笔下颇有把握。可见学贵专精。此二十年中,倘能于各种实学及古文用一番专精工夫,何至老大一无所成如是。
廿六日晴。通体无一适处,大有病势。虽不出门而客来络绎,仍不得养。连日读《桐江集》八卷毕。方虚谷之为人,说者几为齿冷。然其论学,专宗朱子,道理纯正;论诗专宗江西,确有心得。所选《瀛奎律髓》,虽稍芜,门径则精深不可易,断非公安、竟陵所能窥其尺咫也。纪文达工于试帖诗,而诗学则所得甚浅,其评《律髓》,一以作试帖之法绳之,故往往乖刺;又其生平见解极不满于宋诗,正与此编宗旨相背。适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