毋甜熟;宁迂晦,毋浮华。少陵而后,唯黄、陈、曾、吕最为得之。后人多病杜诗有粗硬句,有拙句,自余观之,此特不入俗人眼耳。其所谓粗硬拙语者,细味之转饶其致。彼以后世句法律之,宜乎不谐也。学诗者打进此关,方与斗方名士动辄联篇次韵作七律者有雅郑之辨。此不独论诗也,作字亦然。以大卷白折结构用笔之法求古人,亦多见其古拙耳。澄斋自记。
初五日晴。己丑科团拜,在江苏馆雅集。昆师、大世兄柱臣(占鳌)、栋臣(占凤)
均到。同年至者三十馀人。散颇早。陈梦陶丈、张仲弼同年招饮,均辞之。
初六日晴。分房揭晓。一日闷闷不出门。弢老来谈。门人范俊臣自山东回京来见。壬
辰科江苏馆团拜,辞。晚与弢老、大兄挈惠儿饮于便宜坊。接七弟书。予为家事所累,不能无望于试学差,乃并会房而亦失之,郁郁殊甚。内子劝我云:年甫四十,官至九卿,不为贱;家计虽不丰,然日用幸可支柱,不为贫;儿孙绕膝,大小安适,不为无聊。春秋佳日,饮酒看花,一门雍容,尽可寻乐,何怏怏于一差得失为!此后要当随缘自适,养生无忧。好作诗文,足害心血,亦当禁之。余愧其意,念其诚,为之一笑。
初七日晴。看庭前花木皆已萌芽,欣欣有春意。去岁汴闱于役,辜负韶光。今年锦样年华,真为我有矣。客来数人,皆新分会房,问途已经者,为详析言之。午刻至畿辅小学堂,陪中西五教习开学酒席(西教习严冰亭,福建人。中教习侯蓬山,永年人;刘宗尧,肃宁人;王佩如,任邱人;李伯亮,口口人)。灯下为孟常、绍田侄、惠儿讲《新唐书》诸志总序。
拟将诸史天文、地理、五行、礼乐、食货、职官、兵刑各志篇首总序逐篇讲解,托始于《新唐》以及宋辽金元明,以收虚实兼明之益。书贾李紫东以龚季适《沤舸丛录》钞本求售,凡日记十一本,诗词七本,尚友编六本。龚名鉽,南昌人,先子居先生之弟子。所记多论事、论学、说理,语颇可观。娴女生日。接五弟书。
初八日晴。燥热特甚。午刻罗镜湘广和招饮,至则尚有二主人赵尧生(熙),蔡东侯(镇藩。皆壬辰同年,蜀人),公请洪毅夫同年,四川保送知府也。即席赋诗一首。席散,至中街见景苏丈。所寄赴桂日记,两广赌风甚炽,无论何地何人何事皆可设赌。游手不务正业,专以博进为生涯。穷则流为盗贼,粤西之乱实根于此。景丈谓赌局者造就盗贼之学堂也。
是言近谑而甚痛。今日欲治两粤,正本清源,当自禁赌始,而大吏方资以筹饷,哀哉!
即席送洪毅夫同年出守四川暂辍蝉貂别玉堂,却添驺马去华阳。柳条犹冻不堪折,花蕊得春初欲香。西蜀江山名士画(毅夫善画山水),南城风雨部民觞。送人作郡年年惯,如此光阴更断肠。(或作“成都试觅当垆醉,记取离筵旧雁行”。)
初九日晴。皇上祭社稷坛,臣毓鼎侍班。丑刻入东长安门,至壝外与同事齐班(崇敬亭、贵寿鋆、支苏卿丈)。坛中祀太社太稷,左以勾龙后土配,右以后稷配,地洒五色土,中为方坎。寅刻驾临,设拜位于壝门外。起居注宫朝服序立于位西微北,距上仅三四步,最近天颜。卯初刻礼毕,天微明。到家酣睡,风热交攻,喉痛音哑,不克至史馆。函致子厚,酌派内阁校对二十员。昨在广和居见尧生所携《楼山诗集》,乃其乡先辈王安居先生(恕)
所著,在乾隆朝诗格遒迈,在蜀中诗家出张船山上。船山虽主性灵,然沉着新警,较袁子才有鲁邾之别。晚年多游戏颓唐之作,遂为诗格之累。尧生不喜苏文苏诗,与余持论多合。
初十日阴。音略响。巳刻至江苏馆,赴李毓如之约,陪徐东甫、张振青两年丈。傍晚微雨。又至醉琼林赴癸巳同年公局。
十一日晴。校阅史馆地理志。申刻有两局,均辞。
十二日晴。己丑同门在松筠庵公请房师王保之先生,余先至师处催请,申刻散。安徽学政寿子年前辈丁忧,补放毓少岑学士,连三任皆宗室(先系绵达斋侍郎〔文〕,寿继之,今毓又继之)。忆东坡诗有句云:“独把东风私一物,此心未敢信天工。”若为今日言之。
十三日晴。门人徐季龙、范俊臣、许仲衡先后来谈。午刻至东城,赴张振青丈之召。
润夫表兄在座,盛誉余诗,谓用工甚深,用心甚苦,律严而字响。诵余佳句四五联,津津不去口。既感且愧。然所评三言,实能知我也。
奉酬何二表兄,即次其韵
城南垂柳隔莺声,不管官桥有送迎。陋巷何人招近局(所居麻刀胡同,四邻皆回教人,饮食不与华同),微风着意暖春晴。子真谷口新耽隐,水部扬州旧得名。欲识此心萧洒处,鬓间黑发未曾更。
日日乌鸦唤晓声,京华冠盖厌逢迎。乡心逼近清明节,花气蒸成二月晴。豪兴未堪随酒客,共吟犹觉爱诗名。年来心血销磨甚,枕上闻鸡数断更。
十四日晴。门人廖子方来谈。署掌院荣尚书(庆)午刻到任,余往接见。荣公系癸未翰林,不二十年,遽正斯席,在今日宦途可谓极速矣。在署午饭。诣陆凤石师答谒道喜。晚饭后王棣珊来谈,余呕吐大作,客逡巡而去。
十五日晴。午饭后至史馆,携吴莲溪、何仲秩所辑儒林、循吏传稿归。余任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