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广馆赴内阁(因与国史馆有交涉公事,特请两提调)及辛卯科之请,戏无外串,殊不佳。与润雅含(昌)、恩佐卿(佑。史馆满提调)议馆中公事。归途至便宜坊,赴橘农消寒局。见秦柚衡和聘三侍御诗之独造,殊有深意。
近来悟出作诗固忌浅直,尤忌明媚甜熟。必使千辟万灌,真气郁盘,言中含可味之思,文外
有无穷之致,乃为高作。少陵而后,山谷、后山其庶几乎?十九日晴。巳刻入署开印。午刻访弢老,适罗景湘在坐,相与畅谈。申刻在便宜坊,议收公和粮局,改股本千金为浮存,月付子金八厘。
二十日晴。弢老来谈。未刻赴龚怀希之约,手谈至夜。接叔坤信。
廿一日晴。午刻至编书处开馆。吊何仲秩同年夫人之丧。申刻至便宜坊,赴丁筱村之约。半席先行,赴冯润田安华之约。首座朱小南观察(荣璪),自广西来,岑云帅所派坐探也(小南新署桂藩)。
廿二日晴。弢老、子厚均来谈。未刻至间壁李处作媒。女家为永清朱氏,友三同年之侄女(友三名槐之。己卯举人。己丑会试,王老师荐卷)。借嵩云草堂成礼。两处均备盛席,均半席即起。酉刻在广和居请客(朱友三、王孝玉、贾子咏、黄敏仲、董吉甫)。
廿三日晴。朱小南来拜,畅论粤西军事。子厚复来,议史馆各节。午后风颇寒,步访吉甫送行。弢老复至。
澄斋独坐,东翁侍读今年节气早,东风已氤氳。一闲抵百忙,杜门聊避纷。观空觌新悟,守迂甘旧闻。
危言日竞出,泛扫同埃氛。耽寂趣方愜,怀人情转殷。赏奇析疑义,同心良所欣。嘲谑发名理,阳秋寓高文。一日不相见,邈若三秋云。斜景返虚照,古梅漾幽芬。问讯笏居士,有怀当亦云。
廿四日阴。黎明天气黯赤,日白无光。巳刻子厚来,偕诣王相处,请点派办理史馆四传及奏议各员。中途狂风扬尘,咫尺莫辨。所派二十员,均照余及子厚所拟,一无增减。出城至观音院,效曾丈灵柩明日动身,唪经祖奠也。傍晚弢老以车迓余过寓便饭,座唯严子载丈(名隽熙。贵州首府。官黔三十馀年)。畅论而归。以银圆二元四角买《左文襄书牍节要》。
曩见文襄年谱,屡引书牍,深服其论理之卓,料事之精,军谋之审,实从学识中来,足以增益智虑。又惜其一鳞片甲,不得窥全豹也。今得此编,足与胡文忠、曾文正书牍鼎足而三。
车中看卷一、卷二。
廿五日晴。马少蘅来,述及满御史阿查本,素以讹诈人为事。近令其子串同地棍张姓、杨姓,向少蘅索四百金,以礼拜寺粥厂有弊为辞,当面诈赃,肆无忌惮。去岁阿查本疏劾天津海会寺僧人,得贿数百两。真乌合败类也。满御史向不考试,又无出路,各衙门司员之阘冗者乃送御史,宜其不自爱乃尔。两下半钟至火车栈,送敏仲、吉甫,一揖而别。入城至昆师处,说明团拜清局(师以足疾不能出)。车中看《文襄书牍》卷三、卷四。文襄识见与曾文正不同,书中多有微辞。文正不甚喜王壮武(鑫),文襄则推为一时名将,誉之不容口。
其用人亦迥别。文襄参湘抚戎幕,几及十年。以湖南一省任调兵筹饷,救江鄂、两广、贵州之急。文正凭江右为基础,收肃清皖宁之功,实唯文襄是赖,要当推为中兴第一功也。傍晚访子厚。又至福州馆,赴刘式夫同年之约。式夫乙未会试卷落余房,如东坡之失李方叔,而式夫处之夷然。十馀年来无几微见于词色,其度量真不可及。
廿六日阴。哈退轩、廖子方均来。午刻至史馆,清理四传稿本,酌派中书校对(两案共派十六人)。堂餐而出,答拜朱钧和(作梅),山东知县,次寅同谱也。车中看《书牍》卷五、卷六。申刻至广和居,赴章幼叔同年之约。橘农盛称余书,谓习苏已到七八分,若再能到萧洒境界,则卓然有成矣。此语甚得我心。坡公书本自晋人来,故圆融疏宕,别饶风韵。
世人乃以敧侧肥重摹之,致包安吴有学苏须汰其烂漫之论,其实苏书何曾烂漫,效颦者自成病耳。且坡公亦特有烂漫处,乃纯任天真之谓,此自关于胸襟品格,流露笔墨间。书虽小道,亦有本原,又不第求之临池顷矣。潘振声丈来,久谈。此老天性诚笃,朴实耐劳,为牧令中
第一好官。丈于同治末年,曾向先君子举债二百金,当时未立券。先君既殁,余兄弟辈不知也。迨己亥年,丈解官归里,忽以二百金归余兄弟,且举廿馀年之息而尽偿之。其古道如此,求之昔人亦不多觏也。
廿七日晴。写应酬各件。吴质钦(桐林)来谈,见示所著《南洋游记》,请余作序。
质钦四游南洋群岛,熟悉商情,人极有作为,可当重寄。商部现以商报馆提调处之,未尽所长也。申刻赴朱晓南安华之约,夜深始归。段少沧、华璧臣约松筠庵,辞之。看《文襄书牍》卷七。
仲春感怀寄诸弟东风吹春着红尘,桃花柳条相间新。忽忆江南春十里,波柔橹软青鳞鳞。廿年薄宦住京国,万事消磨车两轮。史馆鱼贯署纸尾,丹墀雁行称从臣。乾屯坤蒙一何补,梦中孤负江山春。仲弟渴饮明湖水,叔弟佐郡蛮山里。荆花一枝分四歧,独留予季守乡里。青灯髫龀共家塾,有时争执还不喜。悠悠岁华倏变迁,求如曩景何能已。一官力足割亲爱,五更梦仍迷尺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