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尽可从容不迫矣。
二十八日晴。时寒时热,体颇不适。点阅落卷,有浙江一卷二三场极佳,因加批补荐。
傍晚诣东甫年伯久谈。晚饭后内委员赵子祥来谈。临睡濯足。
二十九日早晴午后雨。点阅落卷,不通可笑者极多,不知当时举人如何中来。诸君四书义首篇,多有驳斥注中伊川、龟山之说者,甚至诋及朱子。余皆与抹出。作者即使意见不同,各抒其理,自做文字可耳。节外生枝,指而斥之,何为乎?余非恶其立异,恶其心术之不正也。(诸卷盖本毛西河四书改错之说。)卧思伊川方严耿介,固是泰山岩岩之气象。然亦似有过当处,如为讲官不请俸,不为妻求封。俸与封,自是朝廷加恩群臣之典,请之不为失体,何必矫之立异乎?又如亲老求禄,亦人子之常,乃谓为不安义命,似亦予人难堪。当时洛蜀之争,当亦由此等而起。若明道先生、朱子则气象不同。诸贤中康节近于狂,伊川近于狷,明道、晦翁庶几中和矣。
四月初一日阴。在闱中一月矣。连日点阅落卷,遇稍见出色之卷,则取其首二三场合校之,至无可挽回而止。饭后得一满洲卷,其五策均明白晓畅,不作外行语,心异之,核对前后场亦切当无疵(首场因四艺不惬,摈之),在满洲卷中,殊不易得,乃补荐正堂。傍晚各卷一律阅毕。大约二三场落卷卷卷过目,自问不甚疏略。其见遗者,亦兄弟之文居多,在可荐可不荐之间,无甚湮没矣。北四省(山东较好)及云贵等二场最劣,往往强作解事,尤可喷饭。必须每府设学堂,延中西兼通之教习,勤为督课,又多置书籍,纵其浏览,或可稍收开通之益。晚饭后访监试久谈。剃头。静思乡会试宜改为两场:头场试史论三篇,在正续《资治通鉴》内出题,时务策两道,不拘中西;二场试四书义二篇,五经义二篇。阅卷者两场合校,精力既觉宽馀,次场便可着重救不读经书之失。近来新学盛行,四书五经几至束之高阁。此次各卷往往前二场精力弥满,至末场则草草了事,多不过三百馀字,且多为随手掇拾,绝无紧靠义理发挥者,大有如不欲战,不屑用心之势。阅卷者以头二场既荐,于末场亦不能不稍予宽容。久而久之,圣贤义理不难弃若弁髦矣。学术人心,可忧方大。张袁二制军立意欲废科举,其弊害至于是,更有不可胜言者,袁世凯(慰庭)不足道,张香老举动乃亦如此,岂不可痛哉!书至此愤懑万分。闲暇特甚,随意至西经房访友。午后光堂交来中卷六本,明堂交来中卷五本,余所欣赏之卷,居其大半。因仔细磨勘,加墨圈。晚饭后马老前辈有已中云南一卷,首论因孔子讥管仲为器小,遂驳斥《论语》,诋为伪书。积翁商之于余,余拍案大怒,力主撤去。积翁浼余至光堂商换,乃访华卿前辈,决意撤去。而第八房所荐滇卷另一本亦不甚佳,无可抵换。华老出各房所荐滇卷,属余抉择。余择得第十七房王聘三同年处一卷,本华老所拟中者,请抵此卷,而由第十七房拨入第八房,以足其数。华老深以为然。华老于余可为知之深而信之笃矣。而此卷业已被摈,乃无端宛转获隽,谁谓此中无命数哉。又久坐遍阅拟刻之文而归。
初三日晴。圈卷三套。正堂发中卷四本,大堂三本,共中十八本,逾额一本(满洲一,山东三,安徽一,浙江一,福建四,湖北二,广东一,广西二,四川一,甘肃一,云南一)。
灯下改文两篇(二三场)以便付刻。
初四日晴。圈卷三套。饭后在寿州师处略谈。师以满洲一卷为余房首,因择其次题一篇稍加润色付刻。计刻满卷一篇(头场次题),湖北卷三篇(头场第三题,二场次题,三场首题),山东卷二篇(头场前二题),安徽卷一篇(首题),不为少矣。阅电传上谕,改于五月十五日考试,试差以有闰四月故也。而分房十八人乃沾其益矣。余之补荐满洲一卷也,已在月朔,其时各房收拾落卷大半竣事。少农、闰枝、静虚,群聚聘三房剧谈。余各省落卷亦已收齐,所存者惟满、蒙、汉、奉天十馀卷耳。诸君至窗外招余往谈,余手此卷,合二三场反复比校,终不释然,未忍舍之而去。计算前后所荐已六十三卷,若再补足一卷,便合八卦
六十四爻之数。因改批即刻补荐,中心始安。于是案头所存之卷,如扫落叶,顷刻而毕。而此卷遂列高魁矣。此中真有莫之然而然者。呜呼!命所应得,虽欲摈斥而不能,然则命所不应得者,虽欲费尽经营,亦必有阻之者矣。余于此益坚知命乐天之志。
初五日晴。圈卷四套。晚饭后华卿前辈过我,作半夕谈。以拟中会元之四书义首篇,请余润色(第十房所荐卷)。
初六日阴。圈卷四套。改元墨首义一篇,又改旗卷第二道策一篇,增刻闱墨。闻振卿丈刻余房福建卷文二篇(头场一、四),前后共刻文十篇。为数之多,冠于各房。晚,疲困特甚。盖心力交瘁矣。早寝。
初七日晴。连日天气颇凉,余尚着重棉。圈卷四套毕。傍晚诣振卿丈久谈,留饮酒晚饭而归。
初八日晴。午后各堂中卷再交本房,卷头加写批语。写十五分。灯下用红格本另誊荐卷清簿,以便检查。若米、仲弼两同年来剧谈。将所有落卷移交收掌官。
初九日晴。天气渐暖。加批毕交还各堂。正、光两堂发下落卷。燮师处挑誊录二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