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过谈。知贡举张中丞入闱,差帖来候,亦具柬答之。
初七日晴。写折卷一开。十点钟,同考官公服齐诣至公堂等候掣房。四总裁中坐,同考分两排坐,临试、收掌各就座,正主考掣某房,副主考掣某人,余得第十三房。乙未分校余即充第十三房,乃次第依然不易,亦巧矣。陈采卿刑部掣得第一房,年六十九矣,房官中齿最长,宜其领袖各房也。分毕各散。河南布政使忽有咨文两套,不由监试于开门时递进,径送东西经房。本届借闱会试,一切自有礼部提调,御史监试司之,与汴藩无与也,安得干预内帘之事!且不经监试手,无端直达房官,尤干禁令。外省公事一凭书吏作主,不通道理,不知利害如此!因送交监试熙小肪前辈,请其俟开门时交还知贡举,嘱其以后勿再妄为。供给进黄河鲤,肉嫩而肥,佳品也。内帘差遣委员赵子祥(伯寿)来见。献廷妹婿、聘三同年之西也。
初八日晴。向来写题监刊印,俱系请同考六人,扃于总裁处。本届总裁自办,免此一重公案。写折卷一开。闻文舟同年病,往视之。复偕聘三答访赵子贤,见其同事邸介臣(桂。
宛平人)。二鼓后题纸送到各房。
初九日晴。晓起查问节气,知今日已清明矣。棘闱扃密,孤负春光,不免触动旅思。
与诸君检书,查题出处。管子内政寄军令论。汉文帝赐南粤王书论。威之以法,法行则知恩;限之以爵,爵加则知荣论(诸葛武侯治蜀语)。刘光祖言定国是论(南宋光宗绍熙元年上疏,为禁道学朋党而发)。陈思谦言铨衡之弊论(元文宗至顺二年上疏)。皆载《御批通鉴辑览》
中(别见《通鉴纲目》、《续资治通鉴》、《续通考》、《宋名臣言行录》)。午后剃头。阅王船山《宋论》卷七、卷八中两篇:一论元祐诸公,一论蔡京绍述新法。精识深论,皆从无字句处看出,绝非寻常死煞纸上之谈。数百年无此议论也。吾尝谓读书须具特识,心思眼光皆当超出事表,穿透事背,勿为古人笔下所瞒,尤勿为学究肤论所障(如胡致堂、尹起莘直无一毫性灵)。此非好为立异。读书求于自己有益,不如此,灵光不出,终其身如桔槔随人俯仰而已。
初十日晴。终日写应酬字。目昏腕脱,犹不能尽餍所求。午后诣寿州师久谈。傍晚,催卷吹喇叭之声不绝于耳,至三鼓方静。阉外人声鼎沸,相距咫尺,而喧寂迥乎不同。与振卿年丈、华卿前辈投赠唱和诗各四首。
十一日晴。一日略静养,以便阅卷。晚八下钟,二场题纸即下。首问游学损益,次问学制短长,三问商会银行预算决算推行之策,四问警察法,五问富强之本。
十二日晴。内热甚不适,倦卧半日。午后分卷三次,共六十本。在本房阅奉天、山西、贵州卷廿二本,荐四本。五点钟公服上堂,将卷荐讫,顷刻即退。明日即不上堂,松动已极。
灯下阅七卷(即在廿二卷之内)。早寝。落卷已入箱中,而矮屋对策者,犹惨淡经营,以冀衡文者之一顾,岂不悲哉!故房官必当略参后场,断不可仅阅头场遂定去取,摈其馀而不寓目也。
十三日晴。大风,黄沙积寸许。阅广西、贵州驻防卷二十五本,荐四本。诸卷惬意者甚鲜,且有极可笑者。灯下有数卷复阅再四,遂至夜深。临寝呕水数口。
十四日晴。胃口大劣。阅湖北、山东卷三十五本,荐八本。头场卷分齐,每房得二百九十三卷。
十五日阴。午后雨,通夕未止。阅湖北、山东、广东卷三十五本,荐八本。于粤卷得一本,中国史学、泰西政学,皆卓然有见,似是通才。因与聘三商酌,撰拟长批,以冀入彀。
房官权限止于是矣。两日少腹胀满异常,疑系水恶之故。(按:此卷为谭镳,与梁任公为中表亲,新旧学皆极通博,并有著作,竟未取中。先君甚为惋惜。盖总裁疑粤多富人,每存疑隘之见。明珠致沉,殊欠公道。谭君试后恐未必候领落卷,存知己之感耳。)
十六日晴。阅湖南、安徽卷四十本,荐八本。傍晚阅卷既多,心迷神散,目眵腕脱,乃掩卷向廊下微步。取《伊洛渊源录•横渠行状》细读一过,觉精神为之稍敛,然后燃烛复阅试卷,眼光顿定,所见与前微有不侔矣。乃知古人息游之功如此,吾心一时之敛散,而他人功名之得失系之,可不畏哉!吕兴叔此文,可谓善言德行矣。宋儒不甚求工于文,而其文之有序有物乃如此,信乎有德者必有言也。录中所辑诸志传行状之文,皆质实有味,耐人寻思。若寻常流连风景之作,始读若可爱,再读之后索然无馀蕴矣。
十七日晴。阅浙江、福建卷三十本,荐八本。颖异之卷,荐拔殆尽,自问当可无负矣。
闽省一卷,于《史》、《汉》、《三国志》煞有工夫,处处读书得问,好学深思,心知其意。想见三涤烛尽,沉思独往。因与聘三商酌,逐细批出(此卷中第),又反复欣赏久之。
十八日晴。阅河南、四川卷四十二本,荐八本。临睡细读《伊洛渊源录》数篇。向日亦尝阅此书两过,未若今日之深潜有味也。以此知读书穷理必须心定气平。令刘奎画一荐卷表,以省分为经,以正大光明四堂为纬,而以荐卷之字号分列各格,又以各省分卷所得之数附焉,庶几一展了然。乃知古人创为表学,其法至精,其用至便也。(京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