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约。跋涉几四十里,腰背渐疲,终席而返。时已三鼓。
(子宝惠)按:原本以下失记。检据翊虞先兄日记,是月十一日尚游龙井,并穷九溪十八涧之胜。寓杭十日,遂赴申江,随先君航海北上矣。
谨按:先君己亥日记至此而止。次年即为光绪庚子及辛丑、壬寅,均有日记,向由不肖藏之箧中。自惠丙戌春间离京由沪赴滇转渝东下,寓杭归里,行程万里,瞬已七年。先君日记未及随身携带。直至去岁辛卯始由邮全部寄常,而此三年日记竟付阙如。一再追究,乃知系有人借阅,而其人又已物故,辗转查询,迄无下落。此皆由于不肖忽视责任,未能妥为付托,以至先人手泽遗失,无从追补,负疚曷极。查庚子最重大之事为拳乱启衅及御前会议,其原因经过备详先君自撰《崇陵传信录》中。当时同与召对者转述之语,一见叶鞠裳年丈《缘督庐日记》(庚子五月二十日):“皇太后、皇上召见六部九卿询和战,端王、澜公、滢贝勒、濂贝勒主战甚力,徐小云、玄豫甫两公与廷争,词臣恽薇孙、朱古怍辈从而助之,皆不能夺。
闻之陆凤石云。”(时陆文端直南斋,是日同预叫大起者也)。一见高澄兰年丈庚子五月二十一日日记:“少南来言,朱古怍昨日召见,以衅不可开,拳不可恃,触怒(此指太后及诸亲贵也)。归遂送老太太之行。”(少南为甘大璋,蜀人。时官内阁侍读学士,亦同承召对者也。)
据此两记,则先君当日处境之危险可知。盖于诛戮五大臣后,将以次及王文韶、廖寿增、那桐诸人及凡反对召拳开衅者,皆在捕杀之列。旋以七月二十日联军入都两宫出走而免。迨神京沦陷,先君奉庆亲王札委办理外城地方交涉事宜,安抚商民,禁戢奸暴,其经办各件,具载《庚子绥缉记略》。不肖于辛卯秋间曾撰后跋,特照录于后,当时情事知之甚详,则日记虽失,或尚可稍补遗阙耳。云云。
溯维先君自戊戌至己亥冬,三次独对,备蒙优奖。及两宫西幸,又奉饬赴行在之谕。倘
彼时即奔赴晋陕,必可不次超迁,立跻显要。只以悯念被难商民,情殷救济,不惜屈己周旋,结果竟遭诬劾,其事至为不平。唯个人之显达为时有限,而功留群众则遗惠无穷。先君于民国戊子秋捐馆,八月中举殡出宣武门以达长椿寺,沿途商民之设茶祭、路祭者凡一百三十馀处,其感念风德,久而不忘,咸出于至诚,决非威势强迫所能办到者。又庚子西幸之际,行在诸臣颇诩扈从之功,《缘督庐日记》(辛丑二月廿七日)曾有一段志其感慨:“行在诸人显分畛域:以扈跸者为第一等,奔赴者为第二等,留京者为第三等(咸丰庚申决不如是)。吾辈效死危城,流离惊恐,不知何负于朝廷也。”昔宁武子曰:“不有居者,谁守社稷?不有行者,谁扞牧圉?”斯言谅矣。

日记
光绪廿九年癸卯
癸卯年正月初一日晴。皇上升太和殿受贺。臣毓鼎偕兄毓嘉朝衣冠入东华门,巳正二刻入班行礼。连日狂风阴晦,今日乃朗然清和,气象殊好。归寓在至圣先师位前行礼,祖先神像前行礼,合家拜年。又至南横街,与大兄嫂拜年。翊虞侄媳胎前水肿,牵动肝风,除夕垂危,仅存一息。身后事皆己置办。午间水忽畅行,肿消十之七八,抽搐亦定,惟尚不省人事。夜半胎堕,不甚费力。神识顿清,竟保无恙,欣慰莫可名状。以此知命不当绝,虽危亦安。大兄处新年安乐依然,尤可贺也。是日奉旨开癸卯万寿恩科。其正科则移于丙午年举行。
识者谓体恤停考地方士子,俾可于五年限外与试,不欲使滥竽者过于偏沾也。
初二日晴。一日城外拜年。
初三日晴。忌辰,不拜年。午饭后偕大兄游厂。晚落神影。至闰枝处赴消寒局。接七弟书。
初四日晴。德音缓征顺直钱粮,同乡官在乾清门外谢恩。黎明登车,巳刻归。午后偕大兄赴苏济帆之约。遣成儿出代拜年。
初五日晴。早起祭神。至老墙根祝黄慎之丈寿,手谈半日。晚,看烟火而归。
初六日晴。陈小梅来见。尔后偕大兄游厂,买磁器数件,《李习玉集》(汲古阁本)。
接姜伯亮汴信,又五弟信,又燮尹信。
初七日晴。午刻偕大兄步行赴曹梅访消寒之约,手谈半日,酉刻席散。接浙江杨慕瑗信,广东厚存兄信。彭尺木论文有云:善为文者,空诸所有,一字不立,如是久之,客气既消,天明斯复。古昔圣贤所以为言之旨,乃可得而窥也。又云:从自己胸中流出,盖天盖地去。不如是不足以为文。又云:有所作,称意为之。此皆先得我心所欲言。古文一道,规矩法度,固不可违,然第拘之于规矩法度之中,依墙摸壁,亦步亦趋,是优孟衣冠,全无自己,非文之至也。文之至者,发抒性灵,切合事理,笔墨落纸,纯是方寸灵光结成,现出异样神采,方是天壤间真文章。余心仪此境,未知何日能到也。
初八日晴。午后偕大兄游厂。途遇亚蘧,同流连者半日。买尹和靖、李延年、张南轩、黄勉斋四先生集,皆正谊堂零本也。在文友堂久坐,携《鲒埼亭全集》而归。又影宋本《河岳英灵集》一本(影刻甚精)。维新之书层见叠出。稗贩杜撰,几于千手雷同,略看一二编,即可意其大概(近人译者尤劣)。余积习未化,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