‘尔稔西语,习之欤?抑以饮水而能之欤?“余答曰:”尔兄载振往伦敦,贺英皇爱德华加冕礼,道经巴黎,余曾遇之。其时吾父亦得请柬,吾等本可同行,卒以云南交涉事亟,未遂所愿。“格格忽问曰:”英土固有君耶?吾意太后,固世界之君也“四格格之姐,为皇后弟之妻,敏慧闲静,聆是言而笑。卒之,皇后谓格格曰:”尔何若是其愚,吾知诸国各有其君,且有数国而为共和政体者,美国其一也。对于吾邦颇形友爱,惜吾人之赴美者,率下等社会。彼土人士,乃以华人无不尔尔。吾甚愿满人贵族,一临彼土,使知吾人之真相焉。“彼继告余:曾读译本之各国历史。视其人,见闻殊博。

  太后之所爱者,为花草禽鸟犬马等,一与常人无异。有一犬,太后爱之极笃。彼之所至,犬必随之,犬诚驯良,余未之前见。太后以其美,名之曰海獭。

  去朝堂不远,至一广院。院之两侧,有大花篮二,以天然木植,编制成者。高约十五尺,满覆以紫藤之花。篮极精美,太后殊爱之。花含苞时,太后必集群众赏之,意甚得也。由广院入循廊,廊沿山坡,遂达剧场。剧场之殊特,诚有出人意虑者。场共绕广院之四面,面面不相连属。凡楼五层,面临空场。而戏台则有二,连级以上。其楼之在第三层者,为布景及藏储各物之用。其台之在第一层者,一如常式。第二台则如庙寺,专演鬼神剧者,以太后喜此故也。

  剧场两旁,翼以循屋,稍低,而循廊护其外,为各大臣被召听戏之所。剧场对面,有室三,专建之以供太后者,高约十尺,与戏台等平。室外设活动玻璃窗,夏时则易以绿纱之帘。其两室为太后起坐之所。右侧一室,太后休息于此。室前设长榻,坐卧一如其意。是日太后则导余等入此室中。继闻人言,太后观剧,率在此室。视听有间,则昼寝焉。太后善眠且熟,虽声浪极大,不能扰之。读者苟有曾入中国剧场者,必知于此喧哗之地,欲睡神之惠临,其艰难为何如也。

  余等既入太后之休息室,戏即开幕。戏为蟠桃会,亦鬼神剧也。此剧殊饶兴趣。自始至终,余乐之不疲。所演诸节甚灵敏,且与真者无异。余深讶太监等之讵能演此。太后告余:“戏中诸景,俱太监等所手绘,而为彼所教导者。且此剧场,与中国所筑者殊。场有悬幕可上下,以节剧之起迄。”太后固未尝观西剧也,余不知渠果以何术竟与西剧暗合。太后爱读宗教书及小说,时编辑成戏而自演之,且颇自负其能。

  太后坐而言,余等侍立。有顷,询余曰:“尔知戏中情节否?余以”知“对。太后似颇愉悦者,旋复欣然谓余曰”与尔长谈,忘命餐矣。尔饥否?当尔旅欧时,尔能得中国食物否?曾思家否?苟余离国如是其久,思家必切。惟尔久居异土,非尔之咎。盖余命裕庚之往巴黎也,然今亦不之悔。尔且自思,尔今足以辅余者实繁,且可使外人知满人妇女中,亦有能操西语者,与彼等固无殊也。“方太后言时,余见太监置长桌三,上各覆以精美之白台布。并见太监甚多,各携食盒,静立院中。盒为木制,漆作黄色,其大可容小碗四,大碗二。太监置桌既毕,院中太监,列作双行,以达院之彼端一小门外,互递食盒,至于房门。内有衣履清洁之太监四人,受之以置于案上而去。

  据此以观,则太后进餐,固无一定餐室,随其足迹之所而定焉。凡所用之碗,俱黄色,覆以银盖。间有绘青龙及中国之寿字者。

  余计其食品,共约一百五十种,列三长行。大碗居先列,碟次之,小碗又次之。布置既毕,有宫眷二,各携一黄盒入。余见之颇惊,意宫眷且司此贱役,将来余之入宫,得毋类是。盒虽重,然宫眷持之甚敬。旋有小台二,置太后前,置盒其上而启之,中陈小盘数事,殊精巧,各盛糖果、糖莲子、核桃仁以及及时之瓜果。太后谓渠乐之甚,其味盖胜于肉。赐赉甚多,并嘱余等家居时,亦食之。余等感太后之仁爱逾恒,食之颇伙。余见太后食糖不鲜,颇讶其何以能再进餐也。食毕,宫眷二人复至,持盒去。太后复谓:渠时以余食,赐宫眷食之云。

  此后又有一太监入,持一茶杯以献。杯系白玉,其托与盖则金。旋又一太监人,捧一银盆,内玉杯二,一盛金银花,一盛玫瑰。两太监俱跪太后前,上捧其盆,俾太后能及之也。太后揭去金茶盖,取金银花少许,置之茶内,继乃饮之。并告余等:渠爱花如何之笃,并花之味使茶如何之美。又谓:将使尔等,一尝余茶,观尔等嗜之否也。随命太监以其所饮之茶畀吾徒。茶既至,复置金银花其中,余尝之,诚精美,加以花之香洌,尤觉芬芳无似。

  茶毕,太后乃命余等同往隔壁房内进餐,以餐桌置于此也。余初疑太后食糖后,有一定之房间用膳。继考之,竟不果然。既入其室,太后乃命将菜碗之盖揭去,随坐于桌之首位,命余等立其侧,且谓:“曩时观剧,恒由皇帝伴食。今以新客在座,颇觉羞涩,吾愿皇帝毋再如此之羞缩。尔等三人,今且伴我可也。”余等闻之,觉太后恩宠出于侪众,乃叩首以谢之,然后进食。初次叩首,使人头眩不置。久之乃惯。

  方进膳,太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