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兵西行三十里,至鹅枝谷止。丙辰,至四皓峰。丁巳,以阴雾复留一日,是日行不过四十余里。丙寅,渡无定河,循水而行,地多湿沙,人畜往往陷不得出。晚至横山下神堆驿,遇延副使、都总管种谔,两营相距数里。
先是,谔上言,乞不受王中正节制,会谔有破米脂城功,天子许之。明日诏书至,谔不复见中正,引兵先趣夏州。时河东夫闻延夫言,此去绥德城甚近,两日中亡归者二千余人,河东转运判官庄公岳等斩之不能禁。
初,王中正在河东,奴视转运使,又奏提举常平仓赵成管勾随军钱粮草。凡有所需索,不行文书,但遣人口传指挥,转运使惕息不敢违。公岳等以口语无所凭,从容白中正云:“太尉所指挥事多,恐将命者有所忘误,乞记之于纸笔。”自后,始以片纸书之。公岳等白中正军出境应备几日粮,中正以为延受我节制,前与延军遇,彼粮皆我有也,乃书片纸云:“止可备半月粮。”公岳等恐中道乏绝,阴更备八日糗备。及种谔既得诏不受中正节制,委中正去,延粮不可复得,人马渐乏食,乃遣官属引民夫千余人索胡人所窖谷糜,发之,得千余石。
庚午,至夏州,时夏州已降种谔。中正军于城东,城中居民数十家。时朝旨禁入贼境抄掠,贼亦弃城邑皆走河北,士卒无所得,皆愤悒思战。诸将皆言于中正曰:“延军先行,所获功甚多;我军出境近二旬,所获才三十余级,何以复命于天子?且食尽矣,请袭取宥州,聊可藉口。”中正从之。癸酉,至宥州,城中有民五百余家,遂屠之,斩首百余级,降者十余人,获牛马百六十,羊千九百,军于城东二日,杀所得马牛羊以充食。甲戌,畿内将官张真、知府州折克行引兵二千余人发糜窖,遇虏千余人,与战,败之,斩首九百余级。丙子,至牛心亭,食尽。丁丑,至柰王井,遇延掌机宜景思谊,得其粮,遂引兵趣保安军顺宁寨。己卯,王中正军于归娘岭下,不敢入寨,遣官属请粮于顺宁,兵夫冻馁,僵仆于道,未死,众已剐其肉食之。
十一月丙戌,得朝旨班师,乃归延州。计士卒死亡者近二万人;民夫逃归者大半,死者近三千人,随军入寨者万一千余人;马二千余匹,死者几半;驴三千余头,无还者。
初,上令王中正、种谔皆趋灵州、兴州。中正不习军事,自入虏境,望空而行,无乡导斥候。性畏怯,所至逗留;恐虏知其营栅之处,每夜二更辄令军士灭私火,后军饭尚未熟,士卒食之多病;又禁军中驴鸣。及食尽,士卒愤怨,流言当先杀王昭宣及庄、赵二漕乃溃归。中正颇闻之,乃于众中扬言:“必竭力前进,死而后已。”阴令走马承受金安石奏:“转运司粮运不继,故不能进军。今且于顺宁寨境上就食。”庄公岳亦奏:“本期得延粮,因朝廷罢中正节制,故粮乏。”上怒,命械系公岳等于隰州狱,治其罪。公岳等急,乃奏:“臣等在麟府,本具四十日粮,王中正令臣等止备半月粮,片纸为验。臣等又阴备八日糗备。今出塞二十余日始至宥州,粮不得不乏。”上乃脱械出外答款。中正恐公岳复有所言,甚惧。及还朝,过隰州,谓公岳等曰:“二君勿忧,保无它。”既而公岳等各降一官,职事皆如故。
初,河东发民夫十一万,中正减粮数,止用六万余人,余皆令待命于保德军。既而朝旨令余夫运粮自麟州出,踵中正军后,凡四万余人,遣晋州将官訾虎将兵八千护送之。虎等奏:“兵少夫多,不足护送,乞益兵出塞。及不知道所从出,又不知中正何所之。”有诏召夫还,更令自隰州趣延州饷中正军。会天章阁待制赵■G8领河东转运使,奏:“冬气已深,水冻草枯,馈运难通。”乃罢之。
王中正既还延州,分所部兵屯河东诸州。山东兵往往百十为群,擅自溃归,朝廷命所在招抚,给券遣归本营;士兵亦有擅去者。会高遵裕灵州失利,诏中正自延州引所部兵救之,中正移书召河东分屯兵。知石州赵宗本将州兵屯隰州,士卒不肯行,集庭下喧哗呼万岁,宗本父子闭门相保。又有山东将官王众丕部兵不肯发,从丕晓谕数日乃行。会遵裕已至庆州,诏中正引还,宗本、丛丕各降二官,士卒不问。
王中正在河东,令转运司勾押吏与陈安石同坐计度军粮,吏曰:“都运在此,不敢坐。”中正叱曰:“此中何论都运?若事办,奏汝班行;不办,有剑耳。”
高遵裕既败归,元丰五年,李宪请发兵自泾原筑寨稍前,直抵灵州攻之,可以必取。诏从之,先是,朝廷知陕西困于夫役,下诏谕民,更不调夫。至是,李宪牒都转运司,复调夫馈粮,以和雇为名,官日给钱二百,仍使人逼之,云“受密诏:若乏军兴,斩都运使以下。”民间骚然,出钱百缗不能雇一夫,相聚立栅于山泽,不受调,吏往辄殴之。解州枷知县以督之,不能集;知州、通判自诣县督之,亦不能集;命巡检、县尉逼之,则执梃欲斗,州县无如之何。士卒前出塞,冻馁死者什五六,存者皆惮行,无斗志。仓库蓄积皆竭。群臣莫敢言,独西京留守文潞公上言:“师不可再举。”天子逊辞谢之。枢密副使吕晦叔亦言其不可,上不怿,晦叔因请解机务,即除知定州。会内侍押班李舜举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