乃全用杜牧之罪言耳,政如《项羽传赞》掇取贾生《过秦论》,故奇崛可观,而非迁固之文也。
○退之《赠李愿诗》
退之《赠李愿诗》云:往取将相酬恩仇。夫得时得位而至将相,子生所学政欲施用,顾乃悻悻然为酬恩仇设邪?古人谓一饭之德必偿,睚眦之怨必报,诚浅薄之论,退之亦为此言,何也?
○张横浦读书
张侍郎(九成)谪南安,病目,执书倚柱向明而观者凡十四年,岁月既久,砖上双趺隐然。洎北归,乃书此事于柱,后人为刻之。
○《楚词》落英
王荆公有“黄昏风雨满园林,篱菊飘零满地金”之句,欧阳公曰:百花尽落,独菊枝上枯耳。因戏曰:秋花不比春花落,为报诗人仔细看。荆公闻之,引《楚词》“夕餐秋菊之落英”为据。予按访落《诗》“访予落止”,毛氏曰:落,始也。《尔雅》:ㄈ落,权舆,始也。郭景纯亦引“访予落止”为注。然则《楚词》之意乃谓撷菊之始英者尔。东坡《戏章质夫寄酒不至诗》云:谩绕东篱嗅落英。其义亦然。
○米元章拜石
米元章守濡须,闻有怪石在河ヂ,莫知其所自来,人以为异而不敢取。公命移至州治,为燕游之玩,石至而惊遽,命设席拜于庭下曰: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。言者以为罪,坐是罢去。其后竹坡周少隐过是郡,见石而感之,为赋诗,其略曰:“唤钱作兄真可怜,唤石作兄无乃贤。望尘雅拜良可笑,米公拜石不同调”云。
○孟子之平陆
孟子之平陆,与其大夫言反复再四,至言之齐王处,然后尽出其姓名,首尾相避,森然简严,此文章之法也。
○叵字
“叵”字乃“不可”二合,其义亦然,史传多连用叵可字,盖重出,如《安禄山传》“叵可忍”之类是也。
○论书画
书与画皆一技耳,前辈多能之,特游戏其间,后之好事者争誉其工,而未知所以取书画之法也。夫论书当论气节,论画当论风味,凡其人持身之端方,立朝之刚正,下笔为书,得之者自应生敬,况其字画之工哉?至于学问文章之馀,写出无声之诗,玩其萧然,笔墨间足以想见其人,此乃可宝。而流俗不问何人,见用笔稍佳者则珍藏之,苟非其人,特一画工,所能何足贵也?如崇宁大臣以书名者后人往往唾去,而东坡所作枯木竹石万金争售,顾非以其人而轻重哉!蓄书画者当以予言而求之。
●卷七
○作诗押韵
作诗押韵是一奇,荆公、东坡、鲁直押韵最工,而东坡尤精于次韵,往返数四,愈出愈奇,如作《梅诗》、《雪诗》押暾字、叉字,在徐州与乔太博唱和押粲字,数诗特工。荆公和叉字数首,鲁直和粲字数首,亦皆杰出,盖其胸中有数万卷书,左抽右取皆出自然,初不着意,要寻好韵而韵与意会,语皆浑成,此所以为好。若拘于用韵,必有牵强处,则害一篇之意,亦何足称。坡在岭外《和渊明怀古田舍诗》云:休闲等一味,妄想生愧。自注云:渊明本用缅字,今聊取其同音字《和程正辅同游白水岩诗》云:恣倾白蜜收五棱,细黄土栽三桠。自注云:来诗本用碰字,惠州无书,不见此字所出,故且从木奉和。且东坡欲和此二韵似亦不难矣,然才觉牵合则宁舍之,不以是而坏此篇之全意也。后人不晓此理,才到和韵处以不胜人为耻,必剧力冥搜,纵不可使,亦须强押,正如醉人语言,全无伦类,可以一笑也。
○诗人咏史
诗人咏史最难,须要在作史者不到处别生眼目,正如断案不为胥吏所欺,一两语中须能说出本情,使后人看之便是一篇史赞,此非具眼者不能。自唐以来本朝诗人最工为之,如张安道《题歌风台》,荆公咏范增、张良、扬雄,东坡《题醉眠亭》、《雪溪乘兴》、《四明狂客》、《荆轲》等诗皆其见处高远,以大议论发之于诗,汪遵《读秦史》、章碣《题焚书坑》二诗亦甚佳,至如世所传胡曾《咏史诗》一编只是史语上转耳,初无见处也。青社许表民读《项羽传》作诗云:眼中谩说重瞳子,不见山河绕雍州。其识见亦甚高远。
○作诗当以学
作诗当以学,不当以才。诗非文比,若不曾学,则终不近诗。古人或以文名一世而诗不工者皆以才为诗故也。退之一出“馀事作诗人”之语,后人至谓其诗为押韵之文,后山谓曾子固不能诗,秦少游诗如词者亦皆以其才为之也。故虽有华言巧语,要非本色,大凡作诗以才而不以学者正如扬雄求合六经,费尽工夫,造尽言语,毕竟不似。
○诗作豪语
诗作豪语当视其所养,非执笔经营者可能。马子才作《浩斋歌》,似亦豪矣,反覆观之,雕刻工多,意随语尽。予谓《孟子》七篇乃真《浩斋歌》也。欧公作“庐山高气象壮伟”,殆与此山争雄,非公胸中有庐山,孰能至此?郭功甫作《金山行》,前辈多称之,虽极力造语而终窘边幅,信乎不可强也。
○东坡论石曼卿《红梅诗》
东坡尝见石曼卿《红梅诗》云:认桃无绿叶,辨杏有青枝。曰:此至陋语,盖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