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息发愤,投利物浦海死之。时年三十有九。
  新史氏曰:痛哉!守仁之死也,悲夫!可为流涕者矣。使守仁稍缓须臾不死,获睹今日革新之盛,固当有以大快其意,而守仁当时则忧愁悲苦,卒投身七万里之外。一瞑而万世不顾,岂其中有不自克者耶?抑守仁深慨我国人心之腐败,希望断绝,遂乃愤不欲生耶?读其投海前一日与马君武书重哀其志,世岂复有斯人乎?悲夫!

 
 

  余识杨笃生于乙巳冬间。时笃生随李盛铎来日本,学界以取缔规则事,相争颇烈。同盟会分隶二派,一主以归国雪耻,一主忍耻求学,以为将来国事计。以是意见微不协,笃生来,力任调解,且为本部筹画进行者甚。至笃生将归,慨然以东南事自任。余丙午冬至沪,为言本部筹画事,笃生慨然以江浙事自任。丁未余自蜀再至沪时,宁皖浙鄂事均败。笃生默然告余曰:“事难为矣。”尤痛心于浙事,以为浙事筹画者甚备,未发而终,殆天意也。由是有去志。余将东渡,笃生告余曰:“吾党人多破坏才,吾知中国革命事不难成也,特革命后将奈何?东国不少沈静深思之士,宜预为择别,以为将来地也。”呜呼!今日革命事成矣,然国事无尺寸之进步者,得非如笃生所虑者耶?念我先哲得无惘□。(录某君稿)

 
◎谢奉琦之惨死

 

  谢奉琦,蜀人,留学日本早稻田大学。深沉有智略,不知者对之讷如也。孙少侯摄同盟会总理时,议推广调查科职务,多设调查员,以招纳豪杰。余于同盟会中,始识奉琦。及组织调查科时,黄复生为予绍介,以奉琦为调查科书记。议事时奉琦语必中肯綮。适四川哥老会首领余荩巨来日本,奉琦慨然曰:“此其时矣。”乃告予谓必与余归去,遂行。后三日,余亦与复生还蜀,闻奉琦在宜宾富顺间。未几而人纷传王炎获革命党,急侦之则奉琦也。奉琦被获于友人某家,时正读书未寝。数十人破门入,以刀断其臂,流血几晕绝,乃系之行,至富顺索书报老母,谓“安居无他事”,复遍函亲友,谓勿以被拘吓老母。睹其状者皆流涕。王炎卒以获盗闻,临刑时怡然曰:“早知今日,无足悲也。”奉琦既死,复生黄漱芳等,皆几不免。余蛰居成都,亦为蜚言所中。锡清弼时为川督,辄举余名以询,赖人力白,得无他。乌乎!奉琦死矣,余碌碌偷生,愧无以对死者。彼利其死者以致富贵之流,又当何如?(录某君稿)

 

 
◎浏阳唐佛尘传(译日本人田野橘次原稿)

 

  △第一、唐才常之人物呜呼!世界各国文明之发达,夫孰非义烈之志士,流铁血、碎侠肠、拼头颅以购得之者哉?若美、若德、若法、若日本,今日皆雄峙于东西,驰骋于欧亚,其民智、其国强,非鼎鼎然所谓世界文明之国耶?然其始国势屈辱,干戈扰攘,类皆二三豪杰之士,出万死一生之路,攘臂奋呼,碎身倡义,张已弛之民气,伸垂毙之国权,以造今日之幸福者也。当其殄﹃芟夷,诋为逆贼,可谓极人生之至惨。而后世卒受二三英杰之赐者,比比皆是。如唐烈士才常之仗义救国,卒遭凶暴,从容就义。其亦同此类乎!事虽不成,吾知踵其后者正未有艾也。呜呼!吾为烈士哀,吾转为中国贺。
  唐君才常,字佛尘,湖南浏阳人也。少好读书,不为章句之学。当是时中国文士类多溺于词章八股,以取科名,而君独究心实学,尤娴于中西史乘,年弱冠举茂才。岁乙未,中国当败衄之后,天子忧劳于上,贤臣志士奋励于下。前京卿元和江公标,皆学湘中,犹以新学提倡士类,冀得明体达用之材,以备国家缓急之用。遂以君拔置异等,贡入成均,复集高材生若干人于长沙,创设湘学报馆,而君撰述为多,即所称子者是也。尔时义宁陈公宝箴,开府湘中,君以拔贡生执弟子礼,谒陈公于节署,陈公曰:“今日之师生,循故事也。若以学问经济论,吾当北面事君。”其见重如此,故陈公在湘兴时务学堂,设保卫局,开南学会,靡不资君参议。论者多陈公之虚己下人,而实亦君之才有以致之也。唐才常之性格与相貌,绝类于予所梦想之洪秀全。其体格肥胖同,身长几及六尺同,眼为斜视,人见之,不能判明其视线之向为右左。惟其如此,人所以惹起尊敬之心,而崇拜其胆豪而不拘小节也。
  彼具宽裕之风,以吾辈急激者观之,实有不能忍其柔缓者。尝草一尺牍,费时及一日,然此可窥其注意于言行之一斑也。
  唐才常究为革命党中之何派,颇难论定。然由其与康有为友善,或有以为康党者,又以其尝为湖南哥老会员,则又似为哥老会党者。然彼与兴中国会绝无干涉,则可以断言也。
  今请就予与唐才常之交谊,聊记述之。
  △第二、唐才常将举事时之日本人一 同志六人向湖南倚剑登高望八荒,无边秋色正茫茫。天刑刚猛固常在,知有精魂返帝乡。呜呼!日月如梭,倏经四载。回忆当年同志诸公就戮之惨,不禁唏嘘欲绝也。夫予向者,不尝偕青年五人,持一目的以向湖南进发者耶。
  湖南以长沙为首府,握湘江之委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