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武人调官京师,以相术自名。楚公旧在南阳识之,因其求见,问:“朝士孰再贵?”答曰:“大宗正丞郑居中极贵,其次,太学博士李夔,法当有贵子。”又曰:“今年庙堂当一新,惟温右丞不去,然亦不佳。”温右丞者,益也。是年,自韩丞相忠彦以下悉罢,惟益迁中书侍郎,然未几卒于位。李夔,盖建炎丞相纲之父也。武人自先君已不能记其名。其术之妙至此,可谓异矣。
楚公性俭约,尤不喜欢酒。每与弟子诸生语至夜分,不过啜べ豆粉山药汤一杯,或进桃奴丸一服而已。
李作知刚,楚公之婿,才极高,公爱之。作与马巨济善。巨济在太学有声,及赴省试,作拟杜子美杜鹃诗体,作诗戏之,曰:“太学有马涓,南省无马涓,秋榜有马涓,春榜无马涓。”公闻之不乐。作曰:“某与巨济忘形,故有此戏。”公曰:“与人交当有礼。何谓‘忘形’?凡世之交友卒为仇雠者,皆忘形者也。尝记熙宁中,与舒信道、彭器资同在景德考试,信道一夕中夜叩器资门,欲有所问,器资已寝,亟起束带。信道隔门呼曰:‘不必起,止有一语,欲求教耳。’器资不答,束带竟,开门延坐,然后共语。信道颇不乐,然处朋友间,如器资乃是。”
三十九伯父,字元成。文学早成。在蔡州时,犹未二十,作别友人诗曰:“园花今烂漫,一一手亲栽。惟有新离恨,东风吹不开。”楚公见之不怿,曰:“花皆烂漫,而独言东风吹不开,是儿其不达乎!”伯父果不达早世。
元丰八年,礼部贡院火。试官马希孟燔死,蔡卞亦几死。京方知开封,募力士逾墙入,挟卞以出,遂再引试。楚公知举,取焦蹈为第一。故当时谚云:“不因试官火,安得状元焦。”盖是岁谅阴,无殿试也。蹈答策有曰:“论经不明,不如无经;论史不达,不如无史。”楚公大爱之,以为有扬子云之风。
韩康公尹大名,有余行之者上书,其言狂悖,至劝康公为伊、霍之举。康公得其书,未读,偶门客取读之,大惊,径入卧内白康公,即日捕得行之,械送京师,其实病狂无他也。有司锻炼,遂以为谋逆,请论如律。楚公时侍迩英,神祖眷待方厚,有嫉公者辄谗公,以为与行之善。上以问公,公曰:“行之尝官越州,臣越人,实识之,狂易人也。弃妻、子,出游二十年不归。其子长大,闻父客京师,来省之,拒不见,子泣而去。观此,非狂而何!”上恻然,曰:“然则诛及其妻、子,得无滥耶!羁置远郡足矣。”于是独诛行之,而妻、子皆得免。其后赵讠念事作,遂得用行之比,自父庭臣及母、妻皆免。吴储、吴侔之狱,又用讠念比,悉免当从坐者。议者谓由公一言之利云。
司马温公初秉政,一日,谓从官曰:“比年法令滋彰太甚,如三省法,乃至数百策,又多繁词,不切于用。如其间一条云‘诸称省者,谓门下省、中书省、尚书省’,岂不可笑邪?”时诸人多与修书者,皆唯唯。楚公独起,对曰:“三省法所以多,缘并格式在其间。又所谓三百册,乃进本大者,而进表及元降旨挥、目录之类,自古却不少,若作中字,则不过五六十册,比旧日中书条例,所减乃过半,非滋彰也。至如‘诸称省谓门下省、中书省、尚书省’者,盖为内侍省亦称省,若不明立此条,虑后世阖寺盛,或敢妄自张大故也。”温公改容,曰:“甚善。”至崇宁后,群阉用事,遂改都知为知内侍省事、同知内侍省事,押班为签书内侍省事,以僭视枢府,则楚公所论,可谓先见远虑矣。
楚公少时,病羸瘠,骨立。忽梦一老翁,曰:“吾为老聃,与子有缘,当愈子疾。”遂探取肠胃,于流泉中洗涤之,复纳腹中。既觉,犹痛甚。自此所苦顿平。晚自政府出守亳社,谒太清宫,始悟梦中之言。
楚公在亳,属疾,尝昼卧,忽见右□数十人列侍,皆古衣冠。初谓平生笃意《礼》学,且病中恍惚,不以为意异也。已而数见之,始以语门生子弟。未几,公殁。
元丰七年,秋燕。神祖方举酒,手缓,盏倾覆,酒沾御袍。时都下盛传《侧金盏曲》,有司以为不祥,遂禁之。明年,宫中晏驾,楚公进挽辞,曰:“花是高秋燕后萎。”意盖谓此。佛经云“天人五衰,如宫殿震、身光减”之类,花萎亦其一也。
先公言:楚公尝戒门人子弟,曰:“《蔡文忠谥议》,谓文忠一言之出,终身无复。后生立身,当以此为根本。若于此未能无愧,何以为士耶!”
楚公元符庚辰冬,自权吏部尚书受命为回谢北朝国使,与西上ト门使、泰州团练使李嗣徽偕行。北虏遣金紫崇禄大夫、检校太傅、左金吾卫将军耶律成,朝议大夫、守太常少卿、充史馆修撰李俦来迓。俦自言燕人,年四十三,刘霄榜及第,今二十八年矣。行过古北口数日,置酒会仙石俦忽自言:“兄俨新入相。”时已十二月中旬。后数日,至其国都,见虏主洪基,则已苦肺喘,不能亲宴劳,移宴就馆。明年正月旦,南归,未至幽州,闻洪基卒,孙燕王延禧嗣立。延禧长徽宗七岁,以故事称兄,号天祚。俨相延禧,专作威福,穷极富贵而死。初,元丰中,蔡京使虏,俨馆之,情好颇厚。及崇宁后,二人得皆ü?,每因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