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几,本道扬州节度司徒陈少游,见元凶兵威日盛,谓三军将士曰:“扬楚 之人,故多怯懦;淮宁凶勇,难与争锋。今可以权计,羁縻而取之。”遂表行在, 使讨击副使温术于元凶,涂出寿阳。张公知之,乃絷术于官舍,而搜其行旅,果 获款状,使使上进。有诏追术,帝亲问其故。温术虽即言之,犹为鲁讳。帝谓术 曰:“张建封据一州之地,驰半县之卒,当贼大冲。少游居维扬雄藩,脂膏之地, 十万之师,吟啸可致。窦融河西乏节,应为汉网疏也。”帝居行在,且复含垢而 已。

寻元凶使、伪殿前散将兼衙前虞候杨丰,送伪赦书于扬州。张公察知而获之, 乃集三军将士、百姓士庶等,谓之曰:“李希烈起自戎行,骤迁台鼎,素无才行, 偶遇时来,而不能思致身之所,敢肆滔天之祸。物极则返,木秀则摧,不守窟穴, 恣其非望。杨丰敢与凶谋,构我节使。昔汉将寇恂斩隗嚣使,而下其城。今是时 也。”斩丰而表闻。帝览表大悦,加公御史大夫、濠寿庐等州都团练观察处置使。 敕书手诏继踵而至,军声大振。

公于是敞大幕,立义旗,赏英贤,练士马。大豪杰俊,争来效节。公皆随其 才而用之,君予小人,咸尽其能。幕府无遗才矣。远近向慕,元凶慑气,将士皆 乐死战。公乃搜三军之实,听舆人之颂。少长有礼,知其可用。因元凶北下汴州, 东破襄邑,全师攻逼宁陵,土山垒道,瞰临城内。公乃悉锐蹑其后,师次固始。 贼顾望宁陵,返旆至于大梁,不敢安席。席卷南驰,以赴固始之急。张公既解宁 陵之围,复全军归保于霍邱,所谓见可而进,知难而退,武之善经也。既而饮至 策勋,庆赏遂行,无不忻然。元凶自此不得其志,汴州覆败,后寻亦愤恚而卒。 诏拜公检校右仆射兼徐泗濠节度观察处置使,锡赍继至,御札盈箱。其见宠遇如此。
卷四

上初拔奉天,而车驾至宜寿县北,渭水之阳,谓侍臣曰:“朕之此行,莫同 永嘉之势。”因潸然流涕。时工部尚书浑公耸辔而对曰:“《易》称:‘先号 兆而后笑’,素王之至言。肃宗幸灵武,代宗幸陕郡,尼父遭匡人之难,弦歌不 辍其声。故曰:‘临大难无忧惧者,圣人之勇也。’”言讫济河,六师巡狩,驾 次骆谷。青山有八十四头盘,直上千仞,山势岧峣。攀萝登陟。见蓬莱之远岫; 遥望五峰,似一拳之培塿。山顶无草木,直下望烟霞。时闻春莺关关,往往山 鸟叫啸。日旰,万乘思食,前路尚遥,踌躇之间,忽有一径,不容乘骑,人可才 通。循此而行,过数百岁,忽见僧房严肃,廊宇清闲,石砌散花,金铺曜日。彩 素丹雘,楼殿遍谿;宝铎喧空,和铃杂吹。地逾高胜,境界难思;池沼澄虚,下 含烟雾。异果呈实,殊香满空;千叶莲开,万年花发。芬芳菡萏,相映林泉。又 见老僧,年逾八十,貌古神秀,气清体闲。先驰稽首,谓老僧曰:“皇帝巡狩, 路阻崎岖,谿谷万重,杉松拂汉。修途尚赊,日旰须食。帝将憩驾,御膳如何?” 老僧曰:“圣人行幸,回驾在近。左右扈従,其数几何?”先驱曰:“若在路従 驾,其数莫量。今在左右,才有千数。”老僧曰:“千数之膳,何足介意。”先 驱见山中人物既少,虑难修办。老僧心知,谓先驱曰:“昔左慈,术士也,尚卮 酒片脯,犒劳三军醉饱。况香积之饭,戒定慧之薰修,百万人天,尚犹不尽,况 乎一千人数,何足多矣!”于是饭莹殊光,羹鲜玉液,明逾丽雪,香夺芳兰。扈 従千人,无不饱足。圣人憩驾,欢情见容。心思圣言,“载忻载跃。”食此饭者, 身安体轻,皮光色润。知是圣人无作,作则感动天地灵祗。百应(缺字)是亡机, 自然而至也。老僧曰:“山中小径,路僻人稀;山顶孤峰,惟闻猿啸。清风明月, 空伴经行之时;流水行云,岂知坐禅之劫。”圣上回驾,循路南征,俄忽之间, 回首返顾。但见空山万仞,石壁千寻,草木不生,罕逢人迹。皇帝倍生惊异焉。 遂向山稽首而言曰:“朕知诸佛圣化也,国祚之所恃,苍生之所仰。愿朕早克京 师,天下通流,必无留难。”言讫,循此数百步,南望汉江;仲春草青,俯临细 水。目送归鸟,心怀汉宫。皇帝潸然不觉挥涕,百官扈従强笑含哭。従此南行, 不过三五里,即入崆峒之谷,直下万寻。风水潺潺,似鸣琴之逸韵;云萝蓊郁, 状仙洞之幽栖。石壁红崖,自然锦障;猿声鹤唳,过客伤心。于时三秦遗老,雪 涕而望乘舆,行路咨嗟,相视而思汉德。赵魏之将,返旆而讨贼臣;恒冀诸侯, 携手而归德化。三吴、三楚,稽首而捧纶言;三蜀、三秦,罄节而宣王命。驾次 汉中,梁洋节度严震,草创朝廷,尽忠社稷,位兼中外,铨叙群材。行在肃然, 远近忻慕。四方贡赋,如百川之奔东海也;南方士庶,如岐阳之辐辏焉。

上以伪号未翦,志复中原。尽礼接垂钓之宾,罄恩感拔山之将。皇帝曰: “万方有罪,责在朕躬。今社稷不守,播在山谷,缅思七庙无主,八陵绝飨,莫 不痛心疾首。今须择名将,拣良臣,授钺专征,谁可任者?”朝廷众议,以工部 尚书浑公可充此役。乃择日斋戒,设坛场。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