翰苑,与朱彝尊、潘耒、严绳孙称四布衣。授官后即上疏乞养,情词恳恻,诏许放归。疏中有曰:“内阁学士臣项景襄、李天馥等,旁采虚声,先后以臣因笃姓名联鏖荐牍,获奉谕旨,吏部遵行,陕西督抚促臣应诏赴京。臣自念,臣母年逾七十,属岁多病,又缘避寇坠马,左股撞伤,昼夜呻吟,久成废疾,困顿床褥,转侧须人。臣年四十有九,儿女并无,母子茕茕,相依为命,躬亲扶持,跬步难离。随经具呈哀辞,次第移咨吏部,吏部谓称亲援病,恐有推诿,一概驳回。而台司郡邑络绎遣臣长行,急若风火。臣趋朝之限,虽迫于戴星,而问寝之私,倍悬于爱日。然呼天不应,号泣就途,心绪荒迷,如坠云雾,低头转瞬,辄见臣母,寝食俱废,肝胆进裂”云云。足证当时官吏促迫之苦也。
  召试之日,侍卫诸近臣环列左右,众方濡墨属稿,作嗫嚅瑟缩状。惟乔莱则展卷疾书,数千言立成,起顾日晷犹未昃也。同试汪琬等,旁睨其所为,不觉叹服。
  三月二十日折卷,帝谓阁臣曰:“朱彝尊卷有‘杏花红似火,菖叶小如钗’之句,菖叶安得似钗?”众对曰:“此句不佳。”帝曰:“斯人固老名士,姑略之。”又问:“汪琬赋中有‘或问于予曰,及唯唯否否’之语,岂以‘或’指朕,‘予’自指也?”李天馥对曰:“赋体本有子虚亡是之称,大抵皆寓言,似不必有实指也?”帝曰:“毛奇龄赋中有女娲补天事,信否。”冯溥对曰:“在列子诸书有之,似乎可信。”帝曰:“朕忆楚辞亦有之,但恐《齐东野语》不宜入正赋。”溥曰:“赋本浮会,与铭颂稍异,似可假借作铺张者。”帝曰:“如此则其文甚佳,今在何等?”众对曰:“已置二等之末矣。”帝命稍移在二等之中。
  填榜将毕,帝忽于二等卷斥出一卷,命阁臣择一有名者补之。于是冯溥以吴农祥、徐林鸿、王嗣槐对,杜立德以白梦鼐、施清高、尚台叶对,方蔼则以其弟奕苞对,且曰:“渠,臣弟也,若不举,当恨臣刺骨。”帝不怿,遂悉罢不用,自取严绳孙卷补之。绳孙召试日,以目疾,仅成《省耕诗》八韵,阁中阅卷已不录,帝素重其名,得置榜尾。
  彭孙、朱彝尊、毛奇龄、汪琬等,皆以绩学雄文,负海内重望,虎视蛟腾,傲睨一世。每逢校艺论文之会,同馆以科目进者,率面内惭,噤不能发一语。遂怀忌嫉,诋之为野翰林。故五十人者,时有野翰林之目。
  ◎傅星岩相国逸事
  聊城傅星岩相国微时,徒步赴江南谒伊公子密之,相见不及他语,遽曰:“山左傅以渐闻公子侍姬中有素云者,艳倾宇内,愿一平视,公子其许之否乎?”密之逡巡谢曰:“劳君远涉,请少休,容后徐议。”星岩怫然作色曰:“某数千里跋涉而来,无他冫卖也,公子幸许我,诚当少俟,否则无过留。”密之欣然诺,命酒款之。数巡后,环佩锵然,侍女十余辈拥素云出见。星岩微睨叹曰:“名不虚也,此来不负。”因即告别。密之坚挽之,星岩曰:“得睹倾城,私愿已遂,岂为饮食哉?”不顾径去。密之怏快,如有所失。既而曰:“吾何爱一妇人,而失国士?”即乘骏马追及三十里外,挟以俱归。引之入曲室,锦绮华缛,供张悉备。乃揖之曰:“君既属意素云,吾即以赠君。此室即洞房,今夕即七夕也。”星岩曰:“吾何敢夺公子所爱?”曰:“仆以君为丈夫,故有是举,乃效书生羞涩态耶?”语未毕,侍女已导素云出拜。星岩惊喜过望,即留月余,密之又为之治装奁物外,更资以数千金。星岩归里,安然为富人矣。无何满清入关,明社遂墟。星岩值顺治丙戌开科,由大魁历清要,十余年间,遂跻宰辅。会密之以事入狱,曩昔故旧,莫肯援手。素云闻之,谓星岩曰:“君不能脱密之于难,富贵何为?”于是星岩为之营救,其事乃解。密之既出狱,星岩谴使邀之入都,密之复书峻却,谓某昔日之施,君今日之报,前后之事既奇,彼此之心交尽。自兹以往,君为熙朝重臣,某为胜国逸士,两无所憾,不在相见也。星岩与素云得书,叹想不置。
  ◎大臣不跪见诸王之始
  清初,贵胄势甚盛,阁臣见之必跪白。虽丰功伟绩如洪承畴者,亦未尝不屈膝也。其后康熙二十六年,太皇太后崩,诏王大臣议丧礼于永康门外。时亲王、郡王、贝勒、贝子等以次环坐,大学士九卿长跪其前。自晨至午,议未决,大学士王熙年老气衰,膝痛不可忍,屡踣地,康亲王桀书叱之。给事中高层云愤然曰:“是苛制也。”即日抗章弹劾,谓大学士为辅弼大臣,诸王宜加以礼接,不可骄恣倨慢,坐受其跪,失藩臣体。奏上,举朝震骇,皆为高危。寻诏下,嗣后会议政事,大臣不得向诸王长跪,著为令。
  ◎书任侍御
  康熙时任侍御宏嘉,巡视北城,某锦衣骏马者突其前,叱侍御让道。侍御问何人,众役对曰:“此某亲王所嬖千金旦者也。”侍御命执之,众皆目谢不敢。侍御大怒,身逐之。旦跳入王府,侍御坐府门,呼必得旦乃已。王曰:“是申申者何也?即出敢若何?”旦出,侍御叱缚之,予杖四十。王大恚,入奏,圣祖曰:“任宏嘉所行者国法,非凌若也。若庇优不自惧,而来诉乎?”王觳觫稽首退。当是时直声震朝野,满大臣相戒,勿任侍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