庙不乐,甚至发怒,东杨一至,辄霁,威事亦随决。有济人利物之仁,而不忍却人之馈。人以为爱钱。文庙亦知之,每遂其所欲。盖用人之仁,去其贪也。或乡人来馈者,必访询贫富何如,若知其贫,亦不却其馈,但以别物与所馈相称酬之;若富者,以十分为率,亦答其一、二。或坐法乞救,或在卑求荐,必留意焉,报者相继而不厌也。自五府、六部、都察院,无不畏其威,听其说,使百职不能持正,亦由于此。大抵居仕途者,安能一向遂意。盖天有乘除之数,默行乎其间,早年得意,晚必坎轲,少年蹇滞,老必通显;或首尾多难,而中则安乐。若东杨,自入仕即得君,无日不在宠荣之中者四十余年,历事四朝,曾无数日之恙,生荣死哀,始终全美,不可以常数论也。或者间气所生,而禀得完厚如此。其辅理之功,在文、仁、宣时,亦寻常;在正统数年,天下休息,颇有力焉。至于格君心之非,引之当道,则概乎未有闻也。

  宣庙时,二杨用事,思天下之士不由己进退,敕方面、风宪、郡守,今在京三晶以上官举保且薄。吏部尚书郭琎,不学无术,但以老成至此。寻敕今后御史、知县,许在京五品以上官举保。由是,天下要职,吏部不得除。已而,奔竞之风大作。以赃露者,甚众。寻有以弊言者,遂罢御史、知县举保之例,郡守以上仍旧出于二杨之门,皆由其操去取之权也。

  西杨虽偏而无私,尤持公论。当时,天下方面颇亦得人。正统六、七年以后,张太后崩,三杨相继而亡,进退天下人才之权,遂移于中官王振,邪正倒植矣。

  陈敬宗由翰林拜南京祭酒,美须髯,容仪端整,步履有定则,望之者起敬。尝会食诸生,稍有失仪者,即待罪,不轻容也。或有所禀,严于对君之礼。然待诸生少恩,病者必以为诈,务出而验之。因而,亡者亦不恤也。以故,诸生一登仕途,必远之。遇诸途,若不识也。徒怅恨而莫能自省。对客善饮。襄城伯重斯文,或盛设延宾,既罢,必留敬宗再饮,至酩酊犹自俨然,若未尝饮者,人皆服其量。

  何文渊守温州时,廉静寡欲,一郡大治。当时,浙东守称为第一。既而,召为刑部侍郎,民有馈金者,却之,好事者为之立却金馆。在刑部,虽有深刻意,以尚书主之,弗克遂,人亦未之知也。后以故乞病归。正统十四年,朝廷多事,士大夫交章乞起之。召为吏部侍郎,遂进尚书、太子太保。其于擢用人才之际,诡谲之迹始露,而居言路者不能容矣。虽百计固位,奈何攻之者众,目为奸邪,暴其情状,终于斥去,不能留矣。向使病去不出,作郡清名必然传后,不失为廉谨之人。今也,虽得高爵而丧其美,何足羡哉?予在铨司时,或所见不当者,必面执之不行,以此见忌。洎予迁兵部,若属任其所行,莫敢谁何,竟至颠踣而后已。

  工部尚书吴中,奏对声音宏亮,丰资笃厚,望之者,知是享爵禄之器。贪财钜万,嬖妾数十人。厥妻严正,中惮之,不敢犯。宣庙知之,尝宴臣僚,命伶人作惧内戏以笑之,中虽愧而不能免也。一日,关诰迎于家,其妻拜毕,呼子弟曰:“将吴中一轴诰来,宣之我听。”问左右曰:“此诰词是主上自言欤?是翰林代草欤?”曰:“亦翰林代草也。”乃叹曰:“翰林先生果不虚妄!”且吴中一篇诰文,正说他平生为人何尝有“清廉”二字,中闻之虽恚,强为笑容而已。

  吏部侍郎洪玙,接人疏慢,好褒贬人,以才学自负,大言不惭,自矜其高。初为主事,督陕西边税而回,见西杨学士,大言其设施之法,西杨不考其实,异之,荐为侍讲,与经筵。洎吏部侍郎缺,力荐玙。众知不可,莫敢抗。既入吏部,骄矜愈甚,士林咸恶之。以西杨在,不敢攻。及西杨没,遂郁郁得病而卒。士之行已,当自卓立,不可倚恃他人之势。一旦失其所倚,遂至如此,可为戒也。

  户部尚书金濂,初为御史,有声。自永乐以来,巡历广东者,满载而归。自濂去,一毫不取,广人至今德之。在陕西臬司,亦出色。用是,累升副都御史,边储赖以充足。后归京师,奏对宏壮,上伟之,拜刑部尚书,颇号深刻。福建盗起,遂参军务,往平之,加太子太保,迁户部。然喜结权贵,士林少之。人以为奸,则过矣。但性猜忌,利数求精,务充国课,商货微矣。民或困弊,亦不暇恤焉。所学亦正,言论风采动人,接下多暴怒,僚属不能堪,大抵亦豪杰之士也。

  工部尚书周忱,江西人。初,苏松一带税粮有五六年未完者,朝廷遣官催促相继,终未能完。遂举忱为侍郎,往任之。忱为人谦恭,言若不出诸口,谋虑深长,一切破崖岸,为人虚心访问,兼采众论,不一二年,累欠之数皆完。羡余之积,日见充溢,小民赖以赈恤,岁凶无虑,岁输京师之米甲于诸省。朝廷每劳其能,亦善于附势,中官王振极重之。宦游其地者无虚日,人人得其所欲。释子见造者,必往求之,所获必过望。然自出粟千石,旌其门,又令子纳马得官,士林以此少之。

  山东参政铁铉,初为五军断事,奏对详明,高庙喜之,字之曰:“鼎石。”凡法司有疑狱未决者,必属铉而成。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