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机右曰:“此盐商之弄巧也。”众百姓忿恨
之极,即时蜂拥,抄没盐商三家,尽将家伙什物打碎,并不抢劫。九月初一日,上海小东门外,亦抄盐商一家。商人陶尧初,
原系贫贱出身,今为盐商,蓦然大富,一子入学,凡上海各盐商,是他为首。挽出蕾兵舡只,禀办府巡、县巡等各项巡盐名色
,将私盐禁绝。即住近海,亦不得私盐到口,任其官价抬高,直有每斤卖至五六分,获利数倍,安得不富。今奉抚院告示,容
肩挑步担贫难小民负盐易米,方便百万户口。而尧初狠心未餍,于八月十八日备酒在家,约齐备盐商会议,凑出银两,往杭州
盐院衙门打点,要仍旧禁绝。是日申刻,忽大雷,震破尧初家住房,打碎屋柱。众商惊恐,而犹不知改悔,仍去请盐院告示下
来,所以府中抄没三家,而彼亦不得免焉,此天理昭彰也。两日间内,闻平湖县及嘉定县,亦抄盐商,岂非物极则反!其日抄
陶尧初时,先一日贴报告于县前,约某日至城隍庙公议,以除民害。忽闻东门外许多人,哄然至尧初家,挤满街路。知县及城
守陈千总往弹压,见百姓众口恨极,竟打其家伙什物,有盐几包,俱扛去抛入城河内。县公坐在木行中,传谕任其打毁,不许
抢物,约有一时方散去,县公亦进城。隔一日,尧初将平日有隙仇者列数人为首,告在盐院,发本县审解。史知县拿五六人收
禁,竟在私宅内审问,尽情夹打,逼招成案。合县百姓不服,罢市三日。县公立放出禁,亦觉得临去做差。有朱单粘在大门东首,云:本县莅任六载,从无过误,惟盐商一事,亦奉上行。尔百姓见疑,本县有不肖之心,本县不独无其事,倘
有私心,阳有国法,幽有鬼神,必碎我身尸于歇浦江畔。但县宰无设誓之体,自思六载苦心,一旦化为灰冷,不得不痛心耳。
自此人家俱复开门,至晚,又有人粘四句在朱票之后云:“罢市三朝世所稀,村郊随处说萋菲。若非身死江边咒,安得清名万
古题。”十月初一,王知县(按:名锬,归德柘城人)到任,系河南归德府人,贡生出身,向在满洲旗下教书,但其家亦大族
,惟口音两不相懂。

  初三日史知县长行,合县百姓搭彩相送,把酒脱靴,自县场起至县桥,即有数处人来把酒。县桥东铺设公署把酒,典衣行
东西两处铺设公署把酒,蔓笠桥东及东门内外共三处亦铺设公署数十处。结彩张乐,百姓居民簇拥,脱靴把酒号恸,官亦大哭
。出城,在吊桥下亦设公署,浦东百姓挤塞哀号,官苦极,不能言语。至小东门,典商、木商、盐商三处备酒席饯别。至北门
,往西转北,寸寸节节,把酒脱靴,鼓乐候送,百姓无不嗟叹涕泣者,史公亦哭。一日至闸上,乡绅祖饯,脱去靴四十余只,
我亦未尝看见如是之官去者。其日天色又好,满县人如失父母,做人得上进,必该如此。九、十月多雨,田荒,收成甚难,至
十一月二十后方好。所以新县公见无漕米进,急极,粮舡又到,出纸签火票追漕。十二月初四,在漕仓交粮米,承收书李芳英
用情,米色俱不看,租斛每石出六升,盘桓四五日,归值岁暮,有几处来路竟不到,窘甚。幸年货俱贱;鲜肉每斤二十二文,
枣每斤十二文,桃二十文、糖二十文、栗十五文、橘十五文、桂圆四分,不满千文而货一担。物价之贱,从未有也。

  康熙二十六年岁次丁卯,是年余六十岁。正月十一出邑,在大嫂家三日,与西宅三侄分家,存田不满百亩,除第二侄继于大房,竟以三股分之。心甚戚然,念其贫也,后日赔荒又多,亲
事未定,活计奈何?诗云:“贻厥孙谋,以燕翼之。”皆因先人只算目下之富贵,不知日后长久之难支。二月初一日到馆,因
四位学生出痘新好,功课稍宽。二十一日,西宅逊弟,被王总督(按:名新命,潼川人)拿访,二十二日早即解去。因屡次告
史知县,而史公求总河尚书孙在丰,转托总督砌访也,虽有款头,无真大冤家。二十四日在府转批,至次月十二日方有信,幸
不打,迎风发按察司,按察司又转发江宁府,审问即释。二月二十三日清明,余于二十五日至东乡舍内,标母亲墓。二十六日
到城,值大嫂亦未到山上去;据说俟我出邑同去也。一则标墓,二则要看唐湾祖坟及寿山气概,在今冬欲造圹葬兄也。次日同
至各山标墓毕,即进城,是夜扰于宣,至明日而归。三、四月竟少雨,落亦不大,小熟件件有收,惟是种花者,因土干难种,
种者亦难出。府城乡绅黄机右,报升都察院大堂,兴头之甚,封钉大行,华、娄两县受累。当此盛时,竟不做好事。住宅周围
,遍买居民房屋,拆去改造花园,不论人家愿与不愿,概以势压之,故使人甚有恨者。县公比十九年陈欠,急甚,我幸内衙人
错填少额四两,故有三个月太平。四月内,闻子逊弟江宁府审,已脱然无罪,解按察司亦太平,详过总督,总督亦将去任,故
得平安,但未免多费耳。端午日午刻,在家过节。

  中饭后,北天起阵,因久无雨,喜极。不料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