还在府候送盐院,叶时无主,只得同小甲王仲自去提拿。幸潮小,城河内有六七十只,明日派定,造好册子。不料摇出郎家桥
,四散摇去,因无押差,故提督差甚着急。王仲叫唤来者止有二十六只,是夜在东沟过夜,鸡鸣时叫各舡户放舡北去,不料西北风大,天昏寒重,竟摇不下。余舡由小甲自摇先往,将至界浜,只得近北岸,忽闻赞
号声响,差人着急,同我上岸。无处寻路,幸闻犬吠声,料是人家,走近叫问,方上大路。直至吴淞,面复提督,几乎受累,
幸旗鼓厅徐燕公据他说。“你们陆大爷与我最好,方才自我说了发到这里来的。十六日老爷准要过浦,五十个舡,少了一个砍
你的头。”余同差人回至界浜,星夜赶回上海,县公已回。重新出牌,着六门四渡口各舡户及各镇耍船,又判封皮五十张。此
系军机,说着马提督,谁敢有误。两日齐集,十五日到界浜渡口扎营,仍有二百兵马。先渡两马过去打探,牟参将走到舡边来
与我商议曰:“你在此辛苦了,舡内俱要垫草便好。”我曰:“有银子没处去买。”冯把总曰:“那里去买?人家有,找了些就
是。”我随分付曰:“摇舡的,你们快去打垫草。”顷刻之间,近岸人家十余堆稻草,搬抢无存,亦利害事也。少顷探马回报
:提督由大场镇回松江府去了。

  此番虽受辛苦,仍有廿金。自此不愿做,大伯手书一封,除去兵房卯簿。十二月初一忙起,此时有表兄顾在公精于丧礼,
件件妥当。孔孝伯系赞唱礼仪者,送来仪注一本更详细,并应用物俱开载,或备或借。先五日应做事件,先三日应做事件,先
一日、本日,详密备载,纤毫无漏,可谓能事人也。凡书写告示,皆俞文叔派拨,队伍整齐,管摄备办等项,皆在公斟酌,设
处银钱发工食、点什物,我与大兄二兄参酌料理。先期仍开丧三日,至十六日半夜,孔孝伯同大伯祭开路神起,祭丧舆,祭大
门,告祠堂,别家堂,别灶,弄到天明起灵落旒,方欲发引,天即下雨。及至出城,竟大雨,纸作俱坏,一时送丧者多泥泞难
走。到山时雨止,县中送执事人役,营中送兵马队伍旗炮等,兵马队吹手俱冒雨送至寿山。

  少顷雨止,大兄招返,仍摆队进城,我是亏薛舍搀扶。费无数心机,竟被雨坏。下午大兄出城看老爷落圹,大伯曰:“大
相公快去收拾祭桌上收来东西。”大官照管封金门,谁料匠人七八个,俱不晓得打三色土的,看来不像。连叫老家人陆孝来,
方晓用细石灰三斗、黄土二升、砂一斗,糯米粥老酒炒和,手捏去可成团,抛去要散开,然后用夹板夹住,畚二斗半在板内,
杉木槌慢慢打成,直要其声如钟磬之声,方再畚进去,再打如前。封一金门,数人用力,两日方完,用老酒数坛、糯米一石。
当初打成此山,费几百金矣。记此使日后作事者知识其法。余自十一岁时痛遭父亡,十三岁十月在叔祖处起,供给读书,抚养
定亲。至结亲时,因叔祖竟将我入赘乡间,为此稍拂我意,所以一心竟住在乡,时常往来,倘有事则我必在,共二十余年抚养
之恩,至此休矣,何所倚赖乎?其年官收官兑起,上海县漕粮十万七千有零,向来民收民兑。通县三百余图,每图审定五年里役
,周而复始,轮年承值:如兑收也、里催也、总甲也、塘长也,其余办粮者谓之排年,收兑专管收本图粮米,运贮漕仓,兑与
旗运,不独交兑时旗军勒掯,甚至每石加增米色。纲司话会、淋尖趯斛等项,约费二三四钱一担,抑且粮道衙门及本府督兑衙
门,上下俱有使费。本县粮厅总书管班等项,亦有旧例。廒口斛手、仓门总小甲、巡仓等役,亦有使费。

  种种破家者甚多。分催者专管一图白银,完欠自他比较;总甲者专管地方人命强盗打抢等件,有则先出报单,若犯人逃走
亦要他捉拿;塘长者专管开河修筑力役之征,皆每年轮充,费银难料者。

  有新场乡绅朱绍风,此时任户科给事,采访民情,特建议官收官兑,革除兑收名色,件件经画详细,朝廷依准,奉旨颁行
。自顺治十六年起,本县用收粮官四员,分派十万漕粮。因初时立法,其弊甚多,所以各区图粮里有杰出者,动公呈攻击四收官及总书张万里、周仲仁。不料收官漕总,竟将公呈为首者二名,贿嘱宫
兵道(按;分巡苏松兵备道宮家壁)砌列仓棍,送马按院(按:名腾升,时为江南苏松巡按)访,时值按院到县趱运故也。其年运
官周三略与陆县公(按:名宗贽,临清人)鼓噪几番,旗丁打死百姓,百姓亦打死旗丁,申报上司,溜院会审,周三略问斩罪。

  顺治十七年庚子,余三十三岁。是年二月初八日,母姨夫谈季勋,为攻击漕粮弊窦,被陆知县送按台访,受累过不得脱身


  有沈养萱、叶伯皋求陆知县出释放文书,顷刻央人写就,盖印发出,此时谈门宗族及亲友,仍有廿人在寓,众口交推,我
去得妥,立刻动身。沈养萱、叶伯皋送我出小南门,往北,由北门至静安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