镇团团圈住,尽情抢掳。镇民出其不意,妇女受累异常。及至天明,近镇者亦
受抢掳羞辱之害。辰时分即开船北行,未时分过县北去,竟出海矣。城中百姓方知是贼,重新惊惶起来,各挟细软衣资,俱出
西门逃难。余同唐姑娘家表妹挤出西门,由西转北,过野栗树,至长浜姚侍山家安插。路上又逢大雨,狼狈逃命,甚有内眷从
未经走路者,小脚泥泞,一步一跌,牵丝赶队,冒雨而奔,惨状可怜。从来说兵火逃难,不料目睹身经。余既将表妹安放,即
归城,东过董家渡,到浦东舍内,探望母亲,幸而地方安妥,并无惊吓。随即由北蔡抄小路至家,家内亦乎安。住一日即出城
,是日乃九月十五日也。先到寿山,叔祖、大伯俱平安,大兄亦在,余即进城。才到姑夫家,值周抚台(按:名国佐,奉天人)
到,又有许多官员及兵马几千,骆驿不绝俱到,将城周围围住。此时就有人说,不象好光景。是夜姑夫家人多在城外,独我与
姑夫及二使童而已。姑夫曰:“大官,看来局面不好,我和你明日早些出城避难去。”谁知周抚院竟要是夜屠城,约子时开刀
,险遭此劫,幸苏府杨理刑、本府崔海防极力哀求。据后述云:“此系海贼突入,并非百姓勾引,廿万生灵皆朝廷赤子,何忍
屠戮?求至半夜,抚台方允,要二公及阎知事保结。二公出对人曰:“你们今日,百万人多生日。”闻者无不大惊。天明即有安
民告示云:“逆贼张名振志图抢掠,突入江浦,谅此海底游魂,何难摧枯拉朽。尔百姓与官兵当协力防御,乃有无知奸猾之徒
,从而猖獗,有执梃而阻遏官兵者、有包戴网巾者、有讹言惑众者、有恐喝官府者,种种悖逆,本应荡洗,今姑网开一面,令
尔自新,着即还家复业”等语。自此而民心稍定;渐归复业。嗣后调防各处兵马,屯扎于浦滨等处,我邑竟为疆场战地矣。自此以
后,贼舡时常突入,沿浦村镇皆被抢掳,两岸官兵防战,亦常杀获首级来报。一日贼舡在陆家嘴抢掠,小张副总领数人渡舡上
过去,与贼相杀,竟遇一贼,系藤牌手,长刀锋利,与他对杀,将有一个时辰。张副总马立稻田,不能行走,此贼赤脚轻便,
岂不危险!,幸有南门张敬宫者,在城守营吃粮,跟随副总,独自将藤牌连人攀倒,副总下马割取首级,方得平安回来。张副总
感张敬官救命之功,赏银五十两、花缎两疋。后提督到,要拔他做把总,因不识字,固辞,又赏银二十两、缎两疋。看来相杀
,无论大小,不可轻忽。十月,张提督在福建回,即到上海来,令沿浦筑成桥梁马路,浦岸摆列大炮,浦中嘴上打木桩,又在
东沟下铁链,横于浦面。大铁链本县每图派二丈,官府严比,不数日俱有,用滩舡载去,费许多钱粮人工。后贼舡进时,竟将
大斧砍断,究竟无用。十二月,提督在杨家嘴与贼打仗,丧失战兵千余、披甲者五百,提督子号小张飞(按:名宗,天禄养子)
者死在其内。闻在海口打仗时,风狂浪大,披甲身重,入水多沉,小张飞用挠钩拖住贼舡,狠杀多人,跳在贼舡,因而遇害。
此回死战甚狠,亦失坏战舡数只。

  顺治十二年乙未,余二十八岁。是年二月初一日长男出痘,至初八日黄昏死,惜哉!五月初二日,二伯卒于京师,七月初
二方有信,丧舆亦已到青浦,大兄二兄多去接。初七日,在日辉桥登岸,停寿山堂屋内,重新成服,做三朝、做七,开丧五日。
此时二伯母竟要将褚安立嗣,二兄夫妇不敢声言,叔祖平日亦不喜尔,放任凭二伯母作为。宗族有贪伯母私馈附和者甚多,惟
我与大兄不忍坐视,强出头,讲正理,使褚安不敢带孝承立,少挫其气。八、九、十月,余向在城,在馆驿弄大兄家楼上安顿,二兄亦住后楼,所以每晚便于商议,时常为家私事,笔难尽述。冬
十一月二十一日,发太冷,浦水皆冰,两岸丈许。十二月初八日嫁四妹时,二伯母还我黄子张招房屋数间,当有沈观舍来僦三
间,得银十五两,备办衣饰用去。

  顺治十三年丙申,余二十九岁。是年正月十五夜珠儿生,乃十六日丑时也。春夏之间,余学种田起。八月,二兄要我商议


  九月,往东乡五图舍内。因二兄大兄得一确信,二伯母藏银在后,及要夺二伯母租米也。其日到时已值更余,叫起讨账者
陆二、谈二,问他几日斛过租米多少,并要收拾房内安置,谁料房系二伯封锁,被我打进,只见堆着好家伙。有花梨凉床一只
、椐榆凉床一只、董字插屏六扇、金漆椐榆大椅六把、花梨椅六把、黄杨小桌两只、水磨椐榆长书桌两只、椐榆书架四个、椐
榆官桌六只、小副桌二只,及动用什物,件件皆有。因前鼎革时,二伯曾住此故也。

  其夜一面二家兄先睡,我与二家人在西厢房内第二根柱下掘土二尺余,只见有大斜沟瓦一片覆着,余喜甚,忙促二位兄同
来经目。岂料将大瓦挖起,有一锡瓶,瓶中皆泥,自是错兴。谁知我等归来未两日,二伯母同元祥伯来,竟在堂屋后檐起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