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衣朱衣,居土穴以养母。次年,袁继咸为左梦庚挟至燕邸,寄难中书曰:「晋士惟门下知我最深。盖棺不远,断不敢负知已,使异日羞称友生也」。山得书恸哭曰:「公乎!吾亦安敢负公哉」!甲午,以连染遭刑戮,抗词不屈,绝粒九日,几死;门人有以奇计救之者,始得免。于是深自诧,恨恨以为不如速死之为愈;而其仰视天、俛画地者,并未尝一日止。如是者凡二十年;天下大定,始以黄冠自放,稍稍出土穴与客接。

  间有问学者,则告之曰:「老夫学庄、列者,于此间诸仁义事实羞道之;即强言之,亦不工」。又雅不喜欧公以后之文;曰:「是所谓江南之文也」。平定张际,亦遗民也;以不谨得疾死。抚其尸哭之曰:「今世之醇酒妇人以求必死者,有几何哉!呜呼!张生,是与沙场之痛等也」!又自叹曰:「弯强跃骏之骨,而以占毕朽之;是则埋吾血千年而碧不可灭者矣」!

  素工书,自大小篆、隶以下无不精;兼工画。尝自论其书曰:「弱冠学晋、唐人楷法,皆不能肖。及得松雪、香山墨迹,爱其员转流丽;稍临之,则已乱真」。已乃愧之曰:「是如学正人君子者,每觉其觚棱难近;降与匪人游,不觉其日亲:此心术坏而手随之也」。弃去,复学颜。曰:「学书之法,宁拙毋巧、宁丑毋媚、宁支离毋轻滑、宁真率毋安排」。君子以为山非仅言书也。

  山既绝世事,而家传故有禁方,乃资以自活。其子眉,字寿髦;能养志。每日入山樵采,置书担头;休担则取读。中州有吏部郎者,故名士;访之,问郎君安在?曰:「少需」!俄而有负薪者归;山呼曰:「孺子来!前肃客」。吏部颇惊。抵暮,令之伴客寝;则与叙中州文献,滔滔不置。吏部或不能尽答;诘朝,谢曰:「吾甚惭于郎君也」。山故喜苦酒,自称「老蘖禅」;眉亦自称曰「小蘖禅」。或出游,眉与子共挽车。暮宿逆旅,仍篝灯课读经、史、骚、选诸书。诘旦,必成诵始行;否则,予杖。故其家学,大河以北莫能窥其藩篱。尝批欧公「集古录」曰:「吾今乃知此老真不读书也」!

  戊午,天子有大科之命。时年七十有四,当事荐之;而眉以病先卒,山固辞称疾。有司舁其床以行,二孙侍。既至京师三十里,以死拒不入城。于是在朝自相国而下,公卿毕至;山卧床不具礼,遂以老病闻。诏免试,许放还山,且特予中书舍人以宠之。匦臣曰:「朝廷恩命出自格外,征君虽病,其强入一谢」!意不可。复令宾客百辈说之,遂称疾笃,以竹榻舁之入;望见午门,泪涔涔下。执政者掖之使谢,则仆于地。次日,遽归;在廷诸贤,皆出城送之。山叹曰:「自今以还,其脱然无累哉」!既又曰:「使后世或妄以刘因辈贤我,且死不瞑目矣」!闻者咋舌。

  及卒,以朱衣、黄冠殓。著述之仅传者,曰「霜红龛集」十二卷;眉之诗亦附焉。

  应撝谦

  应撝谦字嗣寅,学者称为潜济先生;仁和人。父尚伦,故孝子。撝谦生而有文在手,曰「八卦」;左重耳、右重■〈目重〉。少即以斯道为己任。

  逾冠,作「君子贵自勉论」。偕其同志之士曰虞畯民、曰张伏生、曰蒋与恒为狷社,取「有所不为」也。其时大江以南社事盛,杭则读书社、小筑社、登楼社;然不过以文词相雄长。撝谦于其中稍后出,而狷社之所相淬励者,乃别有在。

  其母病,服勤数年。母怜之曰:「吾为汝娶妇以助汝」!撝谦终不肯入私室。母卒除丧,始成礼。

  性坦白,直谅表里。洞然于遗经,皆实践力行之,不以剿说。一筵一席,罔不整肃。其倦而休,则端坐瞑目;其寤而起,则游息徐行。终日无疾言遽色。所居仅足蔽风雨,箪瓢屡空,晏如也。生平不为术数之学;一日见白蛇堕地,曰:「兵象也」!奉亲逃之山中。既遭丧乱,自以故国诸生,绝志进取;叹曰:「今日唯正人心而维世教,庶不负所生耳」!乃益尽力著书。

  戊午,阁学合肥李天馥、同里项景襄以大科荐之。舆床以告有司曰:「撝谦非敢却聘,实病不能行」。俄,抚军范承谟知其名,又荐之;遂称废疾。盖其和平养晦,深惧夫所谓名高者。

  海宁许令酉山请主讲席,造庐者再,不见;致书者再,不赴。既而曰:「是非君子中庸之道也」。扁舟至其县报谒。令喜曰:「应先生其许我乎」!乃逡巡对曰:「使君学道,但从事于爱人足矣。彼口说者,适所以长客气也」。令默然不怡。既出,即解维疾行。弟子曰:「使君已戒车骑,且即至;何恝也」?笑曰:「使君好事,吾虽不就讲席,彼必有束帛之将。拒之则益其愠,受之则非我心所安。行已,莫更濡迟也」。异日,杭守稽叔子以志局召。辞之;则曰:「愿先生暂下榻郡斋数日以请益」!撝谦但一报谒而已。盖不为逾垣凿坏以自异,而卒不能夺也。

  同里姜御史图以视鹾归,于故旧皆有所馈;撝谦独不受。一日遇诸涂,盛暑衣木棉衣,憔悴踯躅。御史者归,以越葛二投之曰:「雅知先生不肯受人一丝,然此区区者非盗跖物,聊以消暑;幸毋拒」!辄谢曰:「昨偶感寒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