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至,上召幼孜等三人观之,遂立语于帐殿前,至二鼓乃退。

  三月初一日晚,上召至帐殿,语至二鼓。上曰:“夜已深,汝等且休息,庶明日有精神。”归帐房已三鼓矣。自是每宵或漏下、或二更始出。

  初二日,驻跸兴和。赐食黄羊。

  初七日早,发兴和。行数里,过封王陀,今名凤凰山。山西南有故城名沙城,西北有海子,鴽、鹅、鸿、雁之类满其中,远望如人,立者、坐者、行者、声欬者;白者如雪,黑者如墨,或驰骑逐之即飞起,人去旋下,翩跹回翔于水次。过此海子,又度数山冈。午次鸣銮戍。上指云山谓幼孜三人曰:“此大伯颜山,其西北有小伯颜山。”指其东北曰:“由此去开平。”复曰:“汝等观此,方知塞外风景。读书者但纸上见,未若尔等今日亲见之。”上又曰:“适所过沙城,即元之中都,此处最宜牧马。”语久始退。少顷,上复谓曰:“汝等观此,四望空阔,又与每日所见者异。汝若倦时,少睡半晌即起,四面观望,以畅悦胸次。”幼孜等叩头退。

  初八日,驻跸鸣銮戍。夜,上坐帐殿前望北斗,召幼孜等观,北辰正值头上,语至二鼓乃出。

  初九日,驻跸鸣銮戍。上大阅武誓师,六军列阵,东西绵亘数十里。师徒甚盛,旗帜鲜明,戈戟森列,铁骑腾踔,钲鼓震动。上曰:“此阵孰敢婴锋!尔等未经大阵,见此似觉甚多,见惯者自是未觉。”先是东风,及鼓作,徐转南风。上悦,大饮将士。午回营。夜召幼孜三人至帐殿前,语至二鼓始出。

  初十日早,发鸣銮戍。上登山麓渐行,径山谷,山平旷不甚高。见鹿蜕角于地,长数尺许,槎牙如树枝。行数里,平山渐尽,东北有山颇高如诸山。上曰:“此即大伯颜山。”西北有山甚长,隐隐如云雾间,如海波层叠。上曰:“此即小伯颜山。”望之若高,少焉至其下,则又卑矣。由是地平旷,沙中多穴。上指示曰:“此鼢鼠穴也。马行其上,为所陷。”渐近一山下,见诸军于此掘井,所出沙有纯黄者,其色如金;白者,其色如玉雪;又有青黑者。上令中使下马取观,复以示幼孜三人观之。适中官射一野马来进,上召幼孜与光大、勉仁及尚书方宾前观。上曰:“野马如马,此野骡非野马,汝辈详观之。”北来每物见之,足广闻见。又行数里,远望如水,近则如积雪,乃是碱地。又行十余里,过凌霄峰,即小伯颜山也。上登山顶,多石,山下荒草无际,北望数十里外,又有平山甚长。上曰:“人未经此者,每言塞北事,但想像耳,安能得其真也。”观望良久乃下。见草间有两途如驿道,上曰:“此黄羊、野马所行路也。”驻营凌霄峰。此时少水,军士多不食者。夜雪,平地尺余。次日,人马得雪,炊饭皆足。

  十一日,驻跸凌霄峰北。上召幼孜三人曰:“虽下雪不寒,夜来无水,人马俱足矣。”食后天晴。

  十三日,午复下雪。夜漏下,上召至帐殿,语至二鼓。雪霁月明,寒风洒淅,毛发栗然,久乃出。

  十六日五鼓,驾发由东路,幼孜三人向西路,行三十里,天明,随驾不及。幼孜与光大由哨马路迷入橐駞山谷中,山重叠,顶皆石,山下有泉水一沟甚清,饮马其上。泉旁多丰草,间无一人。但见鹿蜕角满地,间见人家居址坟茔,渐见有数卒驱驴过,问大营所在,皆不知。前行数十里,山转深邃,登高冈望川之西北,萧条无人,始勒骑回至泉上。有数十骑驻泉北,问之皆不能知,遂下马略休息。忽有军帅过,见予三人,亦下马同坐草间,问驻跸处亦不知。军帅往东南山谷中寻大营,幼孜三人由东北而往,车马来者渐多,皆寻不得。行十余里,遇去者渐回,乃由东北山峡中行,峡之南山皆土,而北山尽石壁,巉岩峭削。有小石戴大石,层叠高低宛如人所为者。自兴和至此,地无寸木,但荒草而已。惟此石壁之半,生柏树一株,甚青翠可爱,如江南人家花圃所植者。幼孜呼光大曰:“此亦塞外一奇观。”峡中行十余里,途穷复回。穿过数山,忽遇宁阳侯曰:“我已五处发马寻大营,待回报,相与同往。”饭毕,久俟报马不至。日已暮,上遣中官二人来。问之曰:“大营在五云关,去此八十里。”宁阳侯领二千骑与幼孜三人偕行。行数十里入山谷中,下一山甚险。时昏黑,下马徐行,过此又上山,相与盘旋于山顶,上不知路所向。更过两山,下山,麓东南有间道可行。时月色昏暗,野烧漫山,悲风萧瑟。行十数里,度大川,望东北行,径山麓,有泉潺潺而流。行数十里,遇深涧,马不可度,乃复回泉上,下马休息荒草间。

  十七日早,由山间望东南行逾数十里,雪益大,隐隐闻铜角声隔山谷间。又过一山,见队伍前进,即按马行五六里,往问之,曰:“左掖军马。”言驾起往前五十里驻营,遂同行。午至锦水碛,见上,上喜曰:“汝等何来迟?”三人答以迷道。上问迷道之故,遂备言之。上大笑曰:“尔等皆疲倦,且休息。”出遇方尚书,曰:“昨日上在途屡召不见,谓必迷道,凡遣传令者三十辈来相寻,今早又遣十余人,适又问尔三人来未。”幼孜自惟以一介书生,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