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幼子,病亟濒死。漏三下,有人持镪赎物,怒其夤夜剥啄,人曰:“迨天明,吾物不得返,亏折数缗钱,吾故罗雀掘鼠以副限期。”某甲怃然,念儿死,焉用多金,悔剥算籍没之病民也,明日悉举各家所质田产衣物召而给之,债券亦焚去。儿既死,夜半犹抚尸饮泣,突见一人排闼而入,识素负欠者,谓某曰:“勿悲,此讨债者,债偿自死,念尔无后,吾蒙焚券高义,请为尔子以奉余年。”忽不见,儿竟渐苏,病旋愈。访之某家,某乃是夜死,知借躯托生也。此福建南平诸生姚格亭(学信)

  所言。吁!结怨施恩,皆人自作,一念之悔,遂使已绝之嗣复续。讨债儿去,还债儿来,即在一身。借因结果,善恶之报捷于影响如此。

  ◎打银匠近日,浦城文童纷纷赴建宁郡城应试,凡府县试以第一名录送者,院试必准入庠,故人人家中皆望得案首。忽学中门斗报到第一名系达聪,余不识其人,知其堂叔玉圃郎中麟与家大人同年相好,余因询此人文艺果可为一邑之冠否?客曰:“不过一寒儒耳,且其父现业打银,并非读书种子也。”又一客忽曰:“渠之打银,非犹夫人之打银也。浦中打银,无不以铜铅杂银者,惟渠数十年从无此弊,妇女皆信之。”家大人闻而瞿然曰:“有是哉,义利之辨如此,此子早应冠军矣。”

  此士大夫之所难,而偏得之执技末流,能无表之以励俗哉。达聪之父名允钟,其侄达子邦云。

  ◎罗某江州罗某,有子五六岁,从乳妪过河干,为狗所骇,误堕于河。妪慌窘,呼救,有某甲见而恻然,遂投江内汨没水底救起,幸无恙,而某甲以是中寒,不久死。甲鳏而无子,亲族为殓,妪往痛哭,如丧所,夫罗某富而鄙,不以为德,以儿失一帽上缀银罗汉,颇值微资,疑甲窃去,晨夕詈妪,及于甲。一日,忽起,骂曰:“我一时恻隐,舍命救尔子,转以我为盗耶?我家虽无儋石储,不若尔富翁视一钱如车轮大,得一银罗汉便将老婆舌头舐人口中去也。”呵呵拍笑不止,逾时始苏。有问罗某银罗汉系何人所馈,惭沮不语而已。

  ◎火葬杭俗尝有不葬其亲,亲死,以火焚之,收其骨置于缶而埋之。相传太仓王二尹(耘)署诸暨令,因公在武林,夜暮城闭,泊舟候潮门外。时明月如水,清露未下,登岸独自散步,见有夫妇相持痛哭,旁有一叟慰藉之曰:“江干有瑜珈会,且去索杯酒作乐。”答曰:“烈火之惨即在明朝,念之战栗,复何心饮酒耶?”

  因询之,叟与夫妇忽不见。视其侧,有三棺暴露于道。次日进城,谒上宪,出见二棺架火焚已烬。因乞诸上司严禁火葬之俗,惜政虽慈而令不行也。

  ◎欺凌孤寡朱蕉圃曰:无锡庠生邹(梦兰),年少能文,有名场屋。兄孝廉(梦桂)早卒,不礼于嫂,欺凌孤侄,家产多半侵渔。一夕,梦兄持鱼骨示之,曰:“汝所为不道,将以哽死。”觉而恶之,一切鱼属戒不入口。无何,耿学政按临常州,耳中隐闻邹梦兰欺凌孤寡七字,侦之,无一人,又非梦也。因廉得其事,褫衿重杖,檄有司追返其产。梦兰乃忿懑而死。徐西茂才(泗芹)为余言。

  ◎公门阴德淳安幕中绍与周沙舟言:其族人在杭州旅馆,忽梦见二隶持票来唤,一系钱唐县添差,私讶令与素交,不解何事,竟弗稍徇情面。添差协解,身不自主,芒芒随去。见黄沙蔽天,耳畔轰轰如御大风,途中所见城市,皆非平生经过。抵一大署,门额楚江王府,隶另交人看守辕门号舍。心知已死,无可奈何,亦姑听之。

  良久,同十余人并进,堂上一官,亦时世装侍从森严,势甚赫奕。唱名,押跪墀下,吏抱红黑文卷,用算盘互相乘除,似稽生前善恶功过。堂高墀远,官吏言语不闻,但分别轮回六道,押付地狱高声传语,心正惴惴,忽传上堂,觳觫匍匐而前。官霁颜曰:“汝免追佃欠,脱累多人,应延寿一纪,增注食禄。”命卒速送回阳,卒即挟其疾行。黄沙迷,目难开,逾时似被空中抛掷,豁如梦醒,乃知死已三日,仆人报家,亲丁未到,故未殓耳。其免追佃欠,盖在嘉兴县幕司度支辨抄案,抽减各佃户欠册,免其株累,俗言公门中好修行,信哉!

  ◎妇女少出门凡妇女之喜应酬者,每易招尤悔,而当官眷属,尤宜慎之。家大人与长沙陶文毅公同年至交,而同官吴下四年之久,内眷并无往来。手修沧浪亭旧迹,亭馆丽都,倾城士女往观,而藩署内眷从未一踏其地,吴人至今能道之。忆闻徐星伯述楚南一笑谈,每举以为戒云:长沙丁令死,善化安令之夫人,欲往慰丁之夫人。

  安晨出,令其仆备夫人肩舆,诣一官署。阍者肃客人,则见丝绣盈门,夫人惶然。

  及登堂,则有补服者迓客,堂以上无不补服者,群见夫人素服,疑且骇。夫人见群客非素服,亦疑且骇。遇一年长者,卒然问为谁,厉声答曰:“我现任臬司之妈也。”闻其言不逊,愈失措,因别问主灵何在,群不解其音,以灵为人,意其问主人也,应曰:“坐堂上者即是。”夫人趋而就见,大愕,一堂哗然。有本府夫人,忽悟其事,急前止曰:“客殆将唁长沙丁夫人者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