●卷十
仁宗以西戎方炽,叹人才之乏,凡有一介之善,必收录之。杜丞相衍经抚关中,荐长安布衣雷简夫才器可任,遽命赐对于便殿。简夫辨给,善敷奏,条列西事甚详,仁宗嘉之,即降旨中书,令依真宗召种放事。是时吕许公当国,为上言曰:“臣观士大夫有口才者,未必有实效,今遽爵之以美官,异时用有不周,即难于进退,莫若且除一官,徐观其能,果可用,迁擢未晚。”仁宗以为然,遂除耀州幕官。简夫后累官至员外郎、三司判官,而才实无大过人者。
自王均、李顺之乱后,凡官于蜀者,多不挈家以行,至今成都犹有此禁。张咏知益州,单骑赴任,是时一府官属,惮张之严峻,莫敢蓄婢使者。张不欲绝人情,遂自买一婢,以侍巾帻,自此官属稍稍置姬属矣。张在蜀四年,被召还阙,呼婢父母,出赀以嫁之,仍处女也。张在蜀,一日,有术士上谒,自言能煅汞为白金。张曰:“若能一火煅百两乎?”术士曰:“能之。”张即市汞百两俾煅,一火而成,不耗铢两。张叹曰:“若之术至矣,然此物不可用于私家。”立命工锻为一大香炉,凿其腹曰:“充大慈寺殿上公用。”寻送寺中。以酒遗术者而谢绝之,人伏其不欺也。
曾布以翰林学士权三司使,坐言市易事落职,知饶州。舍人许将当制,颇多斥词,制下,将往见曾而告:“始得词头,深欲缴纳,又思之,衅隙如此,不过同贬耳,于公无所益也,遂黾勉为之。然其中语言颇经改易,公他日当自知也。”
曾曰:“君不闻宋子京之事乎?昔晏元献公当国,子京为翰林学士,晏爱宋之才,
雅欲旦夕相见,遂税一第于旁近,延居之,其亲密如此。遇中秋,晏公启宴,召宋,出妓,饮酒赋诗,达旦方罢。翌日罢相,宋当草词,颇极诋斥,至有‘广营产以殖私,多役兵而规利’之语。方子京挥毫之际,昨夕余酲尚在,左右观者亦骇叹。盖此事由来久矣,何足校耶!”许亦怃然而去。

天圣五年,王文安公尧臣状元及第,释褐将作监丞、通判湖州。是年,狄武襄公青始投拱圣营为卒,晚年同入枢密院,武襄为使,文安副焉。
宋郑公庠初为翰林学士,仁宗尝对执政称其文学才望可大任者,候两府有阙,
进名。是时曾鲁公公亮为馆职,在京师,传闻上有此言,遽过郑公而贺之。郑公蹙额曰:“审有是言,免祸幸矣。”鲁公惘然不测而退。明年,枢副阙,执政进名,仁宗熟视久之,徐曰:“召张观。”执政曰:“去岁得旨欲用宋庠。”仁宗曰:“观是先朝状元,合先用也。”又尝对执政言三司使杨察、判开封府王拱辰才望履历,将来两府有阙,进此二人。既而梁庄肃公适罢相,两府次迁,执政以二人名闻,仁宗曰:“可召程戬。”执政复以异时上语奏陈,仁宗曰:“若遂用察等,是二人之策得行也。”执政遂不敢言。盖梁公之出,或云察等所挤,上之英鉴,皆类此也。

先朝翰林学士,不领他局,故俸给最薄。杨亿久为学士,有乞郡表,其略曰:
“虚忝甘泉之从官,终作莫敖之饥鬼。”又有“方朔之饥欲死”之句,自后乃得判他局。至元丰改官制,而学士无主判如先朝矣。
丁宝臣守端州,侬智高入境,宝臣弃州遁,坐废累年。嘉末,大臣荐,得编校馆阁书籍,久之,除集贤校理。是时苏き新得御史知杂,首采其端州弃城事劾之,遂出宝臣通判永州,士大夫皆惜其去,王存有诗云:“病鸾方振翼,饥隼乍离。”盖谓是也。
曾鲁公公亮自嘉秉政,至熙宁中尚在中书,虽年甚高而精力不衰,故台谏无非之者,惟李复圭以为不可,作诗云:“老凤池边蹲不去,饿乌台上噤无声。”
鲁公亦致仕而去。

熙宁以来,凡近臣有夙望者,同列忌其进用,多求瑕累以沮之,百方挑抉,以撼上听。曾子宣罢司农也,吕吉甫代之,遽乞令天下言司农未尽未便之事件。张粹明罢司农也,舒代之,尽纳丞簿,言不了事件甚众。又河北、陕西、河东为帅者,各矜功徼进,往往暴摘边事,污蔑邻帅得罪,则边功在己也。此风久矣,
而熙宁、元丰为甚也。
光禄卿巩申,佞而好进,老为省判,趋附不已。王荆公为相,每生日,朝士献诗颂,僧道献功德疏以为寿,舆皂走卒皆笼雀鸽,就宅放之,谓之放生。申既不闲诗什,又不能诵经,于是以大笼贮雀,诣客次,笏开笼,且祝曰:“愿相公一百二十岁。”时有边塞之主帅妻病,而虞候割股以献者,天下骇笑。或对曰:
“虞候为县君割股,大卿与丞相放生。”
嘉中,文潞公、富郑公为相,刘丞相沆、王文安公尧臣为参知政事,始议立皇嗣,而事秘不传,虽英宗亦莫知也。元丰中,文安子同老上书,言“先帝之立,乃先臣在政府始议也,其始终事并藏于家。”及宣取,上惊叹久之。是时郑公、刘公、王公皆已薨,独潞公留守西京,遽召至阙,慰藉恩礼,穷极隆厚,册拜太尉。及还西都,上作诗送行,有“报主不言功”之句。两府并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