戟手詈曰:「尔辈东林,犹借口防江,欲纵左逆入犯耶?北兵至,犹可议,若左逆至,则若辈高官,我君臣独死耳!臣已调良佐兵过江南矣。宁死北,无死逆。」举朝为失色,有贾似道弃淮阳之诮。时上虽忧形于色,犹顾友谦曰:「若成某耶?」盖往者播徙时,曾饷上于危也。
左良玉反后,九卿十三道合疏声罪,既上,已两得旨,惟六垣疏未上。吏科吴都谏希哲初大言曰:「今日所重不在楚,宜出公疏纠揆地,并请固守江、淮。」然逡巡未敢也。已,上防江公疏,后以无疏讨良玉,罚六科俸。
.金吾于之英既借谦后,又恃奥援多,几冒伯。乔侍御可聘以非谦嫡系,言于掌道张侍御孙振,十三道无画题者,遂祗封谦临安伯。时称浙有三大功臣,刘基诚意伯、王守仁新建伯,至是谦复赠伯。
周礼曹镳、雷佥宪演祚赐死,王侍御懩以吉服承旨入狱。懩先有疏请斩二人,演祚曰:「王懩能断得我首否?」镳觉,对曰:「不断我首,吉服何为?」各作家书讫,又互书先帝遗臣四字于腹,就缢。演祚遗命弗葬,置棺雨花台,仿子胥抉目意。不一月,京师失。
刘总宪宗周以声气故素重周仪曹镳。一日,晤章吏部正宸,问曰:「如周可谓粹品否?」正宸曰:「不纯。」宗周问故,正宸曰:「言有余而行不足。」宗周默然。又祁少司农逢吉,【天启壬戌,金坛人。】 镳同里人,及赐死,梁少司马云构 【崇祯戊辰,兰阳人。】 在坐,语逢吉曰:「贵邑一日杀二贤耶?」逢吉曰:「一贤耳。」盖以周庶常锺为贤也,其恶镳若此。噫,斯言过。
杨副宪维垣首攻崔逆,列名逆案遣戍,故夏铨曹允彝幸存录亦以为过。独一生大误在攻熊经略廷弼,廷弼功多于罪,至指附邹总宪元标与赵冢宰南星者皆为邹党赵党,而欲与熊党并锢,尤谬。及起任南都,议或偏而行无疵,幸殉国一举,足洗前非。乃诬其杀妾潜逃,为乱兵所杀,舌可犁也。
江南既陷,左少司马懋第向南哭尽哀,中军艾大选先薙头,力劝懋第早降。懋第怒,缢杀之。其同谋监饷傅浚 【崇祯庚辰特用榜,广宁县人。】惧,告懋第勾引齐寇,谋危京城。摄政王遣兵入院,勒令诸人薙发,懋第大呼曰:「我头可断,我发不可落。」时兵部陈司务用极、王游击一斌、张都司良佐、王都司廷佐、刘守备统五人,皆与同志,遂俱执送刑部,重炼三匝,旋移水狱,七日不饮食,逼降皆不应。执见摄政,懋第着母丧服,同用极长揖,南面坐,见诸降臣列阶下,大言责之曰:「汝谁家臣子,作此面孔?」诸降臣皆局蹐无以自容。摄政数懋第伪立福王、勾引齐寇状,懋第抗言曰:「我先皇痛罹大变,以亲以序,当立福王,何云伪立?山东豪杰皆忠孝有为,前者就见,我皆勉以大义,亦不系土寇。」又历数摄政不郊迎使臣,不以龙亭出接御书罪,又言艾大选薙头劝降应诛,曰:「我血性男子,到此惟有一死耳。」时摄政指用极曰:「汝何人?亦不跪。」用极曰:「我兵部也,三尺童子耻拜异类,况我大明人物!」摄政怒,命捶其颊,用极噀血呼曰:「士可杀不可辱!」摄政复从容曰:「汝等不怕死,皆忠臣也,然降不失富贵。」懋第曰:「薙头不如斫头。」命左右曳出,至菜市口,仍遣降臣劝曰:「先生惧乎?」懋第曰:「无问我惧不惧,请问若辈羞不羞?」至顺城门,又遣满官以封王啖之,懋第曰:「懋宁为大明鬼耳。」将刑,顾问五人云何,一斌等皆曰:「愿从死。」懋第曰:「好,好,但恐有悔。」用极大呼曰:「求仁而得仁,又何怨!」五人复同。懋第南向叩头,泣曰:「臣心毕矣。」遂被杀,五人皆争就死。其时忽风沙四起,卷市棚云际,屋瓦皆飞,观者近万人,咸为流涕。其同行门人咸默、徐玄敷葬懋第等于白马寺傍,火用极骸骨,负归昆山故里。
马辅士英为黄侍御澍所纠,密疏言:「上之得位,由臣及四镇力,其余诸臣皆意戴潞,今日弹臣去,明日且拥立潞藩矣。」上信其言,为雨泣久之。以后一切朝事,俱委士英,惟狂走宫苑中,如失心状。后闻北警,十余宦挟之出奔,外官尚不知也。又言士英听阮大铖奸谋,欲以三朝典要、挺击事兴党人之狱,上独不允,亦可想其为人矣。盖濡忍胜而明断少者。
刘翰林正宗、张侍御懋于弘光时皆仕南都,国亡,兼程而北,得补原官。已,正宗官至大学士,懋寻调外。高材捷足,未可尽诩。
万历四十四年丙辰,为北天命元年,是沈同和 【吴江人,赵鸣阳代作事觉,遣戍。】 以元黜革之岁也。中国无元,而外国有元,且其得力之洪承畴,已于是科获隽。
弘光乙酉二月,有五色日数十相映,煌煌激射,自未至酉始灭,天日为晦。
杨纳言维垣曾语予曰:「当时不宜遽逐李选侍,选侍逐则客氏进,无内主故也。」亦是一说。


补遗
刘总宪宗周 【万历辛丑,会稽人。】 有疏云:「天道有阴阳,而人事应之,其事为君子小人,君子小人进退,则否泰之关也。圣人尝致严于始进矣,于泰之初曰拔茅茹,否之初亦曰拔茅茹,同一拔茅耳,未辨所为君子小人也。君子固自勉其为君子,而小人亦自忘其为小人,圣人从而微辨之,则系否以贞吉,又以广选善之门也。嗟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