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晋公谈录 宋 丁谓
真宗在储贰时,忽一日,因乘马出,至朱雀门外。方辰时,有大星落于马前,迸裂有声。真宗回东宫,惊惧时召司天监明天之文者询之,云:“不干皇太子事,不烦忧虑,自是国家灾,五年方应。”至第五年,果太宗晏驾。
真宗即位,晋公言真宗即位,有彗星见于东方。真宗恐惧,内愧凉德,何以绍太祖太宗之德业?是天祸也,不敢询于掌天文者,唯俟命而已。忽有先生王得一入见,见圣容似有忧色,密诘于中贵。中贵述以圣上忧惧彗星之事,得一遂奏云:“此星主契丹兵动,十年方应。”至十年,果契丹兵寇澶渊,圣驾亲征。
景德中,契丹寇澶渊,在河北,圣驾在河南,阵敌次忽日食尽,真宗见之忧惧,司天监官奏云:“按星经云:主两军和解。”真宗不之信,复检《晋书?天文志》亦云和解。寻时,契丹兵果自退,而续驰书至,求通好。时晋公为紫微舍人,知郓州。
一日,有野鸡入端王宫,真宗召司天丁文泰,令筮之。云:“郊野位爻动,必是郊野中五采生气物见于皇城内、皇闱外、王宫之中,以此推之,须是野鸡。若然,则无他,必王。”(已上四件皆是真宗亲宣示于晋公,人皆不知也。)
晋公尝云:“居帝王左右,奏覆公事,慎不可触机,系于宸断,所贵行事归功恩于主上耳。”尝有一臣僚判审刑院,因进呈一官员犯赃罪案,真宗方读案迟回间,欲宽贷次未有圣语,其判院辄便奏云:“此是魏振男。”因兹,真宗便赫怒云:“是魏振男便得受赃,便得为不法?”拂下其案,云:“依法正行。”遂处死。后来,有一知院因观前车覆辙,每奏事,兢惧取进止。忽复有词科臣僚犯赃罪案进呈,真宗问云:“如何?”遂奏云:“此人悉以当辜,闻说涕泣云:‘玷陛下之与科名,孤陛下之所任使,更无面得见陛下,更无面得见朝廷,唯俟一死而已。’”真宗闻之,云:“特与贷罪安置。”
真宗朝因宴,有一亲事官失却金子一片,左右奏云:“且与决责。”上云:“不可。”且令寻访。又奏云:“只与决小杖。”上云:“自有一百日限,若百日内寻得,只小杖亦不可行也。”帝王尚守法如此,为臣子诚合如何?
真宗朝尝有兵士作过,于法合死,特贷命,于横门决脊杖二十,改配。其兵士声高叫唤,乞剑,不伏决杖,从人把捉不得,遂奏取进止。传宣云:“须决杖二十后,别取进止处斩。”寻决讫,取旨,真宗云:“此只是怕见吃杖后,如此既已决了,便送配所,更莫与问。”其宽恤如此。今洪基益固,景祚绵昌,岂不由祖宗积德之所及乎?
太宗即位后,未数年,旧为朱邸牵拢仆驭者皆位至节帅,人皆叹讶之。洎晋公为福建路转运使日,建州浦城知县李元侃善算术,因访问之,云:“人生名品,皆尽有阶级,固不可越,诚上象行度,临照次第而使然耳。太宗即位,木在奎,居兖州地分,奎为天奴仆宫,故当时执驭者,皆骤居富贵,岂偶然耳?”
晋公尝见掌武太原公言:“先太师倾背时,朝贤来吊,朱紫盈门,唯徐左省铉独携一麻袍角带,于客位内更易后,方入相吊,以此知士大夫朝服临丧慰问,深不可也。”先太师即兵部侍郎也。
艾仲孺侍郎言:“仲孺尝闻祖母当日归时,衣笥中得黑黪衣,妯娌骨肉皆惊骇而诘之。云:‘父母将此,令侯翁家私忌日,著此衣出慰之。’当时士族之家犹有此礼,今之时固未尝闻也。”
徐左省铉职居近列,虽盛寒,入奉朝请,即未尝披毛衫。或诘之,曰:“岂有双阙之下衣戎服欤?”每睹待漏院前灯火人物,卖肝夹粉粥,来往喧杂,即皱眉,恶之曰:“真同寨下耳!”一生好服宽裤,未尝窄衣裳,谓诸士夫曰:“轩裳之家,鸡豕鱼鳖果实蔬茹皆可备矣。”盖沽酒市脯不食尔,其敦尚儒素也如此。
晋公被谪之初,火掩房一日;冯侍中(拯)薨背,火守房;王相公(钦若)薨背,火拂着房而过。因知公相大臣荣谢,岂偶然哉?
太祖豁达,得天下后,时韩王屡以在微时所不足者言之,欲潜加害,太祖曰:“不可!若尘埃中总教识天子宰相,则人皆去寻也。”自后韩王不复敢言。
杜镐尚书,鸿博之士也,因看孙逖之文集云“慎宽之诏”,沉思良久,曰:“尝遍阅群书,‘慎宽’无所出也,当是‘填(音钿)宽之诏’,出毛《诗》,哀恤之义也。‘慎宽’,传写之误耳。”真宗欲东封泰山,问两地大臣可否,大臣曰:圣驾行幸,岂无甲兵随驾?只恐粮草不备。”时晋公为三司使,真宗遂问曰:“朕东封,粮草得备否?”晋公曰:“有备。”真宗又曰:“如何是备?”晋公曰:“随驾兵士大约不过十万人,每日请食米二升半,一日只计支米二千五百石。或遇驻跸处所,不过三日,只支得米七千五百石,何处州县无七千五百石斛斗?往回之间,俱可有备。”真宗甚喜,又问:“只与二升半米,亦须与他些面食。”晋公曰:“今来所经州郡,只可借路而过,使逐程百姓,荣观国家大礼,固不可科率。臣欲省司行文字,告示沿路所经州军,必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