桂堂东。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。”读至此处,杂以嗟叹之声。月娥细听之,知生之念已如此也。乃造窗外,以指微敲。刘生曰:“何人叩窗?左边小门未关,何不进入。”月娥乃旋至,小门开处,直抵刘生寝房。
  生闻背后有步履声,回顾之,却是一贵介公子。面如刻玉,肤若凝脂。皎皎珠辉,亭亭玉立。不觉惶然起敬,离坐施礼曰:“敢请仁兄,贵族名区,小弟聆教无缘,怎么却蒙光顾如此。”月娥朗然答曰:“小生姓黄,居于锦石村。所距贵寓,才二里耳。”生曰:“仁兄乃儒雅名流,今夜光临,不知有何见教?”月娥答曰:“自仁兄辱临蔽邑,聆仁兄之骏誉,仰仁兄之鸿才,慕躏瞻韩,萦萦梦寐。今值月明如画,故特乘闲过访,以识当世儒宗。何幸仁兄不弃蒹葭,得慰高山之仰,真天缘之奇遇也。”刘生曰:“小弟论文而无半豹,论学而失全牛。视兄之学海文渊,何异以蠢蠢萤光,而与太阳争映也。而兄则谦以处己,高以赞人。抚念微躯,能无愧惭。”月娥曰:“非也,实念仁兄弱年腾达,名震天京。而小弟匏弃无聊,未能以苍蝇而依骥尾耳。”刘生曰:“吾等虽乍为相识,实订终身知己之交。务须畅志开怀,以庆同心之雅。这些互谦互赞的客套,到也不消说了。”
  说讫,取出葡萄美酒夜光杯,摆列席间,邀月娥以共饮。月娥不敢却,就席。引杯,问生曰:“何酒肴之甚便如此?”生笑曰:“小弟每漏交三鼓,必饮数杯。但无他肴,即些干肉便妙了。”月娥曰:“诗酒琴棋客,其仁兄之谓乎?”正款饮间,尔敬我一杯,我酬尔一盏。淋漓畅饮,谈笑恢谐。惟有月娥暗暗提防,恐为酒累。每酒入口,则潜以锦巾吐之,而生不及觉也。生微醉,因笑谓壁上画图中一美人曰:“卿与小生伴坐半月矣。今夜生等知己宴会,何不为生等称觞以助兴耶?”月娥笑视之,见壁上悬一幅美人临妆图。玉貌绛唇,神彩奕奕。对镜自照,眉色如生,叹为写生妙手。生曰:“此小弟拙画也。弟因昔日连日清闲,偶绘此图,以供幽玩。倘仁兄不惜珠玉,乞为赠一佳句,以慰美人之魂可乎?”月娥曰:“小弟墨猪陋笔,焉敢亵渎佳图。”生解图铺于案上,以笔授之,曰:“何妨,何妨。勿作客话。”月娥乃凭案醮翰,不假思索,一挥立成。凤舞龙飞,最为精妙。其诗云:
  强临鸾镜照红颜,注目含情不语间,
  伴坐未经迎一笑,偏构春梦到巫山。
  生大喜曰:“诗意绝妙,字法绝佳,确是画上美人,不涉脂粉套语。佩服,佩服。”因又开匣取出一幅,令月娥再题。月娥展开视之,也画着一个执扇美人,低头凭窗愁容可掬。若有所思者然。月娥更不推辞,题一绝曰:
  手持团扇浑无语,泪痕暗滴梨花雨,
  斜倚纱窗锁翠眉,不知寄恨人何处。
  生看写毕,悬图于壁。赞赏曰:“以秀士之风流,写佳人之窈窕。得心应手,语语传神。真可为此图增色。”于是月娥赞画,刘生赞诗,玩赏一会,方又引杯复饮。
  时刘生酒热汗出,取雅扇披襟扇之。月娥在旁,见生襟间系一绣包,光彩夺目,因索解一观。生大惊,忙敛住曰:“不可,不可。”月娥见生神色惊变,强取就灯观之。却绣着一双交颈鸳鸯,旁绣有两行小字是:鸳鸯绣出从君看,莫把金针度与人之句。因问曰:“此莫非尊嫂所制否?”生曰:“非也,小弟无缘,未曾获配。”月娥又问曰:“抑莫非美人之贻耶?”生又曰:“非也,小弟玉洁冰清,未有城隅之俟。”月娥曰:“仁兄此物,其中必有跷蹊。忝在知心,何妨指示一二。”生曰:“一言传播,万网难收。此事实难启齿。”月娥曰:“今夜人静更阑,出仁兄之口,入小弟之耳,有何传播。”刘生初犹抵托不认,后以月娥殷勤诘问。又因酒后情狂,乃将昔日与白玉环如何相逢,如何唱和,如何约誓,备细告知。月娥听得暗地吃惊。探之曰:“然则仁兄佳秀相逢,阳台之梦,殆不虚负了。”生摇头曰:“否,否。那玉环贞静端庄,凛不可犯。即那时与他晤对,也竟忘男女情形。将平日的云雨狂情,不知消归何处。”月娥自思曰:“以玉环姐姐的德性,大约也不至如此,因就释然不疑。”但转问曰:“兄既与玉环有金石之盟,但不知父命媒言可曾的当?”生曰:“此时不过指心私订,约定姻缘。至于父命媒言,尚待异日归时,遣人撮合耳。”月娥曰:“然则兄与玉环志甚坚矣。”生曰:“言渝金石,生死难磨,事若不谐,愿以死就。固坚之甚者也。”月娥听了,沉思者久之。
  生转问曰:“玉环有表妹金月娥者,云与仁兄同村。未知可曾识面?”月娥见问到自己身上,暗地着忙。但胡答曰:“颇逆一面。”生曰:“兄谓其才色何如?”月娥曰:“若论白玉环则未之知,若论那月娥,其貌其才,可谓遗世特立。”生曰:“然吾曾见与玉环赋别二首,及螺川遇贼一首,可谓名不虚传。”月娥回念:刘生向者,闻芳名见佳作之言,此时方才明白。因开言曰:“仁兄与玉环虽有私盟,而事之成不成尚未可料。今月娥兰闺迨吉非伊一年,以仁兄盖世文人,何不思以委禽,以成百年之佳偶耶?而区区于未定之玉环,默以听待。吾窃为仁兄虑也。”生曰:“吁言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