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问曰:“王勉斋其系豫章王公否?”杨公答曰:“然。”生曰:“颇如所闻,倘幸玉成,感荷靡尽。特恐枳棘之林,非鸾凤所栖耳。”公大悦,慨然担当。生益喜甚,诸僚友闻及亦深赞之。适有豫章之客者,杨公乃修封信以赍王公。时玉兰年已长成,王公甚急之,终以未获快婿为憾。及接得杨公此信,乃拆而读曰:
  远疏芝宇,日切葭思。烟水云山,每怀靡及。兹际春花笑客,晓燕归巢,而遥忆仁兄于山林泉石间,自觉宦海沉人,徒增扼腕耳。曩者,择婿之嘱,弟诚铭之。蒿目邦畿,亦云罕觏。窃见探花周德闻者,湖之衡州人。凤逸龙蟠,雅称佳士。而畿之阀阅辈,辙求为坦腹王郎。生犹待之,胥未之允。盖其所期许者大,而所慰愿者少也。弟爰以令媛故从中撮合。用讯于生,生固闻之,为之首肯。而诸友兄等,亦闻而赞曰:邦之彦,邦之媛,斯固天生嘉偶,而为人间快事也。弟不敏,恐辱钧命。俟异日遣生请谒,以听尊裁。爰<丹兰,并候近祉。
  王公把书想曰:“前所见者,周爱兰。今所闻者,周德闻。二子孰贤,犹未可定。然爱兰穷而未达。德闻显而已荣。况为受知杨兄,其殆不同凡响者。适玉兰小姐造房省候,公乃以书示之。”兰看毕,双锁蛾眉,低头不语。公问曰:“汝意下若何?”兰又不答。公曰:“周德闻少年及第,殆非他人可比。”兰曰:“孰有如周爱兰者。”公曰:“周爱兰虽有抱负,未掇巍科,恐非高门雅配。”兰曰:“用舍在人,穷达有命。以是定去取则固矣。况周二郎,才高志大,岂终为枥下材哉。”公曰:“泉流不归,山两落不上天。我观二郎,怨愤交深,能保其去而复来否?况二郎在日,我虽有意,尚未及言。周子德闻,乃为公荐。则前日之事,未可定。今日之书,正足凭也。”兰曰:“前日之意,我与二郎曾言之,证之于秀英,质之以玉笔。则二郎安得不来耶。”公变色曰:“呀,汝有是事耶?男女私谈,礼义安在?”兰曰:“从权耳。”公曰:“事属嫌疑,何以取信?”兰曰:“有天地日月鬼神可信,此心可以对天地,岂不可以质父亲耶。”其激烈之气,见于词色。公沉思晌许,乃曰:“汝心尽乎?”兰曰:“尽矣。”公曰:“汝志坚乎?”兰曰:“坚矣。”公曰:“汝言定乎?”兰曰:“定矣。”公曰:“汝望切乎?”兰曰:“切矣。”公曰:“俟异日请见,以决从违。”适夫人偶过窗前,尽听所说。乃入曰:“周爱兰未协所愿,固不足从。周德闻未见其人,亦未可决。其缓图之可。”
  后值六月中旬,夫人返驾临江,作归宁之举。将亦为其父寿焉。其父居临江府城,姓文讳昭明。尝为九江提督。夫人既至,祝寿事毕,亦未遽归。一日,夫人赴同族之宴,傍午方回。路逢一伙从人,骤拥玻璃彩轿,大喝而过。轿内坐着一位贵介公子,年少翩翩,气宇轩昂,丰姿俊美。背后金牌两面,书着翰林院编修职衔。直抵府衙,方才停轿。夫人目送一会,心许曰:“我何福招得这样女婿,愿亦足矣。”原来轿内的不是他人,乃周生也。周生在京师待诏,诸事务毕,乃返九江。适其叔周祥迁临江之任,故亦随任在此。是日有事外出,达晏回衙,恰为夫人所遇。昔日夫人固识生面,此时富贵装饰,却也不认得了。
  夫人回去,备述所见,问于其父文公。公曰:“此周府尊之公子也。”原来周祥无子,令周生嗣之,故称公子。夫人曰:“好个公子,那样人物,平生实未曾见过。”文公曰:“人材固奇,即他少小年纪,连科及第,这真奇了。”夫人曰:“不知他曾受室也不?”文公曰:“我尝问于周府尊说未曾受的。”夫人曰:“想女儿玉兰,年已长成理当定匹。去岁他父亲欲许周氏子,叫名爱兰。虽是个秀才,却甚寒酸无状,事也终阻。今又有友人荐一佳士,亦姓周名德闻。又谓未见其人,亦未可定。我看那周公子,年纪才貌,种种相当。欲令与女儿结个姻缘,不知他肯相愿否?”文公曰:“甥女与周公子才貌相若,门户相当,怕不一说就允。”夫人曰:“就烦父亲一说何如?”公曰:“诺。”文公乃具柬帖,入见周祥,备陈夫人约婚之意。祥固逊之,文公致款再三。祥乃入而与生酌,生闻而知为玉兰也。暗喜称允。祥出而许于文公,公归而语之夫人,夫人深喜之。复推文公入立婚书,并索定物。祥定以琥珀簪一对,凤凰钗一双,转达夫人。事定,夫人乃返豫章之驾。
  抵家,兰闻夫人归,入室问候。夫人命坐于侧,爱怜者久之。喜色曰:“我为尔得一快婿,今无忧矣。”兰暗吃一惊,嘿然不语。转是王公曰:“夫人才去月余,何得人容易若此,必非佳婿也。且问选的谁者?”夫人曰:“是临江周府尊的佳公子,姿容俊雅,年少登科。老身固曾见之,恐周子德闻不是若也。”王公曰:“府尊的公子便好么?”夫人曰:“富贵人家,又胜周爱兰多矣。”兰听得周爱兰三字,不觉刺动芳心,珠泪偷垂,转面他顾。王公曰:“周爱兰且不必言,周德闻又未曾见,周公子亦未必定。惟待异日会同,任择为妙。”时玉兰步回妆楼,思夫人言,恐夺其志。忧愁交迫,伏枕忘餐。渐觉玉削香消,卧病不起。夫人着了慌,连进汤药,兰俱却之。问其病根,但娇叹而已。
  其时,周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