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》独亡,其亦P于六国之季;墨者昌言号呼以非乐,虽儒者亦鲜诵习焉。故灰烬之余,虽有窦公、制氏,而不能记其尺札也。乌乎!佚、翟之祸,至自弊以弊人,斯亦酷矣。
  诋其“兼爱”而谓之“无父”,则末流之言,有以取讥于君子,顾非其本也。张载之言曰:“凡天下疲癃残疾、鳏寡亩溃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。”或曰:“其理一,其分殊。”庸渠知墨氏兼爱之旨,将不一理而殊分乎?夫墨家宗祀严父,以孝视天下,孰曰无父?(详《孝经本夏法说》。此不具疏)
  至于陵谷之葬,三月之服,制始于禹。禹之世,奔命世也。墨翟亦奔命世也。伯禽三年而报政,曰:革其故俗,丧三年乃除。大公反之,五月而报政。然则短丧之制,前倡于禹,后继踵于尚父。惟晏婴镌之,庐杖衰麻,皆过其职。墨子以短丧法禹,于晏婴则师其啬,而不能师其居丧,斯已左矣。
  虽然,以短丧言,则禹与大公,皆有咎,奚独墨翟?以蔽罪于兼爱,谓之无父,君子重言之。(又案《水经・淇水注》:《论语比考谶》曰:“邑名朝歌,颜渊不舍,七十弟子掩目,宰予独顾,由蹙堕车。”宋均曰:“子路患宰予顾视凶地,故以足蹙之,使堕车也。”寻朝歌回车,本墨子事,而《论语谶》以为颜渊。此六国儒者从墨非乐之证也。至于古乐,亦多怪迂,诚有宜简汰者。然乐则必无可废之义)

儒道第四
  学者谓黄老足以治天下,庄氏足以乱天下。
  夫庄周愤世湛浊,已不胜其怨,而托卮言以自解,因以弥论万物之聚散,出于治乱,莫得其耦矣。其于兴废也何庸?
  老氏之清静,效用于汉。然其言曰:“将欲取之,必固与之。”其所以制人者,虽范蠡、文种,不阴鸷于此矣。故吾谓儒与道辨,当先其阴鸷,而后其清静。韩婴有言:“行一不义,杀一不辜,虽得国可耻。”儒道之辩,其扬榷在此耳。
  然自伊尹、大公,有拨乱之材,未尝不以道家言为急。(《汉・艺文志》:道家有《伊尹》五十一篇,《大公》二百三十七篇)迹其行事,与汤、文王异术,而钩钜之用为多。今可睹者,犹在《逸周书》。老聃为柱下史,多识故事,约《金版》《六韬》之旨,著五千言,以为后世阴谋者法。其治天下同,其术甚异于儒者矣。故周公诋齐国之政,而仲尼不称伊、吕,抑有由也。
  且夫儒家之术,盗之不过为新莽;而盗道家之术者,则不失为田常、汉高祖。得木不求赢,财帛妇女不私取,其始与之而终以取之,比于诱人以《诗》《礼》者,其庙算已多。夫不幸污下以至于盗,而道犹胜于儒。
  然则愤鸣之夫,有讼言“伪儒”,无讼言“伪道”,固其所也。虽然,是亦可谓防窃钩而逸大盗者也。

儒法第五
  自管子以刑名整齐国,著书八十六篇,而《七略》题之曰“道家”。然则商鞅贵宪令,不害主权术,(见《韩非・定法篇》)自此始也。道其本已,法其末已!
  今之儒者,闻管仲、申、商之术,则震栗色变,曰:“而言杂伯,恶足与语治?”尝试告以国侨、诸葛亮,而诵祝冀为其后世。噫!未知侨、亮之所以司牧万民者,其术亦无以异于管仲、申、商也。
  然则儒者之道,其不能摈法家,亦明已。今夫法家亦得一于《周官》,而董仲舒之《决事比》,引儒附法,则吾不知也。
  夫法家不厌酷于刑,而厌歧于律。汉文帝时,三族法犹在,刑亦酷矣。然断狱四百,几于兴刑措之治者,其律壹也。律之歧者,不欲妄杀人,一窃箸数令,一伤人箸数令.大辟之狱差以米,则令诛。自以为矜慎用刑,民不妄受戮矣。不知上歧于律,则下遁于情,而州县疲于簿书之事,日避吏议,撇幌靖。故每蔽一囚,不千金不足以成狱,则宁过而贳之。其极,上下相蒙,以究于废驰。是故德意虽深.奸宄愈因以暴恣,今日是也。
  仲舒之《决事比》,援附经谶,有事则有例,比于{阝}侯《九章》。其文已冗,而其例已枝。已用之,斯焚之可也!箸之简牍,拭之木觚,以教张汤,使一事而进退于二律。后之廷尉.利其生死异比,得以因缘为市,然后弃表椭明,而从游之荡。悲夫!儒之戾也,法之弊也。
  吾观古为法者,商鞅无科条,管仲无五曹令。其上如流水,其次不从则大刑随之。律不亟见,奚有于歧者?子弓曰:“居敬而行简,以临其民。”乌乎!此可谓儒法之君矣。

儒侠第六
  漆雕氏之儒废,而闾里有游侠。(《韩非・显学》:漆雕氏之儒,“不色挠,不目逃,行曲则违于臧获,行直则怒于诸侯”。是漆雕氏最与游侠相近也)
  侠者无书,不得附九流,岂惟儒家摈之,八家亦并摈之。然天下有亟事,非侠士无足属。侯生之完赵也,北郭子之白晏婴也,(见《吕氏・士节篇》)自决一朝,其利及朝野。其视聂政,则击刺之萌而已矣。
  且儒者之义,有过于“杀身成仁”者乎?儒者之用,有过于“除国之大害,I国之大患”者乎?夫平原君,僭上者也,荀卿以为“辅”;信陵君,矫节者也,荀卿以为“拂”。(见《荀子・臣道篇》)世有大儒,固举侠士而并包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