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妻有色,得魅疾。家有骏马,恒倍刍秣,而瘦劣愈甚。令史疑之。邻舍胡人,术士也。曰:“马行百里犹倦,况夜夜行千里余乎。”令史益疑。隐身密察,见妻起靓 妆,令婢鞍马,临阶御之。婢骑扫帚随后,乘空而去。始大骇,谓胡曰:“信魅疾矣,奈何?”胡令再伺之。
一夕,令史在堂前幕中,妻还,问婢:“何以有生人气?”婢即以扫帚烛火,遍燃堂庑,令史狼狈入堂大瓮中。须臾复往。婢已烧扫帚,无可骑,仓卒间遂骑大瓮而行。令史在瓮中,惧不敢动。须臾至一处,是山顶林间。供帐幕,宴席甚盛,群饮者七八辈,各有匹偶。宴饮洽昵,良久方散。妻既上马,婢将骑瓮,惊云:“瓮中有人!”妻醉,婢亦醉,推令史出瓮。令史不敢言,妻婢亦不知令史也,仍骑瓮而去。
及明,四顾无人,但余烟烬而已。乃寻径路,崎岖约数千里,行乞数月而归。妻惊问之,令史以他事远出答之,言不泄而阴谋之胡人。胡曰:“魅已成。伺其再去,可遽缚取,火焚之。”如其言,则闻空中乞命不已。顷之,有苍鹤堕火中焚死。妻疾愈。
京师女
京师有民家女,为阴鬼所侵,夕昏朝爽,恒若酗宴。父母延医巫治之,经年不除。乃召朝天宫道士建醮。其女出礼神,道士问:“姐姐见此物作何形?”女曰:“戴赤冠,衣白衣,而腰有赤带,足着褐皮靴。每来,作叩齿声。旦去如飞。问其家所在,但笑而不答。”女退,道士相与论究。俄而群鸡出于庭中,一白而雄者,腰毛赤色,昂昂独立,约重七八斤,盖其女之过关鸡也。道士想像其形,指之而笑曰:“夜与处女为欢者,非汝也耶?”鸡正立凝视,若嗔其言。众告主人曰:“必此物耳。”主人亦悟曰:“此鸡已十二年矣。因其每日上屋、不食,至暮乃下,又不入埘,心窃怪焉。今其然乎。”遂呼童烹之以祭。其夕,女见此怪浴血而至,曰:“我已为汝父害,永不复欢好矣。”连泪言别,女为惨然。明起,神爽复旧。
刘潜女
陇右刘潜家富,惟一女美,家养一鹦鹉,能言,此女每日与之言话,后得佛经一卷,鹦鹉念之,或有差误,女必正之。每念此经,女必焚香。忽一日,鹦鹉谓女曰:“开我笼,尔自居之,我当飞去。”女曰:“何谓也?”鹦鹉曰:“人不识尔,我固识尔。尔本与我同偶。尔既托化刘家,今须却还本族,元怪我言。”女惊白于父母。父母遂放鹦鹉飞去,日夜监守其女。后三日,女无故而死。父母惊哭不已。忽见一白鹦鹉,从尸中飞出而去。
昆虫部 蚍蜉王传
有徐玄之者,自浙东迁于吴,于立义里居。其宅素有凶怪,玄之利其花木珍异,乃营之。
月余,夜读书,见武士数百骑,升自床之西南隅,于花坛上置缯缴,纵兵大猎,飞禽走兽,不可胜计。猎讫,有旌旗豹纛,并导骑数百,又自外入至西北隅。有带剑操斧,手执槌镬者,凡数百。挈幄幕帘榻、盘碟鼎筐者,又数百。负器盛陆海之珍味者,又数百。道路往返,奔走探侦者,又数百。玄之熟视转分明。至中军,有错彩信旗,拥帻帧紫衣者,侍从数千。至案之右,有大铁冠执钺前宣言曰:“殿下将欲观渔于紫石潭。其先锋后军及甲士执戈朝勿从。”于是赤帻者下马,与左右数百,升玄之石砚之上,北设红拂庐帐,俄尔。盘榻、幄幕、歌宴、客席毕备。宾旅数十辈,绯紫红绿。执签竽萧管者又数十辈,更歌迭舞,俳优之目,不可尽记。酒数巡上,客有酒容。赤帻顾其左右曰:“索渔具。”复有扯纲网笼罩之类凡数百,齐入砚中。未顷,获小鱼数百千头。赤帻谓诸客曰:“予请为渭滨之业以乐宾。”乃持钧于砚中之南滩,众乐徒歌《春波引》,曲未终,获鲂鲤鳜百余。遽命操促膳,凡数十味,皆馨香不可言。金石丝竹,訇铿齐奏。酒至,赤帻者持杯顾玄之,而谓众宾曰:“吾不习周公礼,不读孔氏书,而贵居王位。今此儒发鬓焦秃,饥色可掬,虽孜孜屹屹,而又奚为。肯折节为吾下卿,亦得陪今日之宴。”玄之忽乃以书卷蒙之,执烛以穑一无所见。
玄之舍卷而寝。方寐间,见披坚执锐者数千骑,自西牖下,分行布伍,号令而至。玄之惊呼仆夫,数骑已至床前。乃宣言曰:“蚍蜉王子猎于羊林之泽,钓于紫石之潭,玄之庸奴,遽自迫胁,士卒溃乱,宫车震惊。既无高共临危之心,须有晋文还国之伐。付大将军龚(穑┑谱饭。”宣讫,以白练系玄之颈,甲士数千罗曳而去,其行迅疾。倏忽加入一城门,观者架扃叠足,凡五六里。又行数里,见子城,入城,有宫阙甚丽。玄之至阶下,有赤衣冠者唱言:“追徐玄之至!”蚍蜉王大怒曰:“服儒服,读儒书,不修前言往行,而敢肆勇凌上。付三事已下议。”乃释缚,引入会议堂。见紫衣冠者十人,玄之遍拜,皆衬烤崾堋K陈设之类,尤炳焕于人间。是时王于以惊恐入心,厥疾弥甚。三事已下议请置肉刑。议状未下,太史令马知玄进状论曰:“伏以王子自不遵轨法,游佚失度,视险如砥,自贻震惊。徐玄之性气不回,博识非浅,况修天爵,难以妖诬。今大王不能度己,反恣胸臆,信彼多士,欲害哲人。窃见云物频兴,怪屡作;市言讹,众情惊疑。昔者秦射巨鱼而衰,殷格猛兽而灭。今大王欲害非类,是蹑殷秦,但恐季世之端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