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欢笑。周且复始,情觉倍浓。一美人曰:“妾辈非山鸡、野骛之能驯,路柳、墙花之可折,盖因时感兴,物既能然,睹景伤情,人奚免此。故宁违三尺法,以恣六欲私,君倘不嫌噬肤之易合,而守金之至坚,毋鄙缓缓之态,得遂源源而来,则妾辈夕死可矣。”一美人曰:“‘窈窕淑女,君子好’,今日之乐是矣。可无诗乎?”金谓诺诺。美人乃先吟曰:
峄阳自古重南金,制作阴阳用意深。
灵籁一天孤鹤唳,寒涛千顷老龙吟。
奏扬淳厚羲农俗,荡涤邪□郑卫音。
慨想子期归去后,无人能识怕牙心。

一美人吟曰:
云和一曲古今留,五十弦中逸思稠。
流水清泠湘浦晚,悲凤萧瑟洞庭秋。
惊闻瑞鹤冲霄舞,静听嘉鱼出涧游。
曾记湘灵佳句在,数峰江上步高秋。
未后一美人吟曰:
龙首去头巧制成,螳螂为样抱轻清。
玉纤忽缀一声响,银汉惊传万籁鸣。
似诉昭君来虏塞,如言都尉忆神京。
征人归息频闻处,暗恨幽愁郁郁生。
未几,夜色将阑,晨光欲散,美人急扶生起曰:“郎君速行,毋令外人觉也。”生仓皇归舟,命仆整顿装束,思为久留计,忽回首一望,楼阁美人,杳无存矣。生大惊异,乃即其处访之,但见一古冢累然,旁有穴隙,为狐兔门户,见内有琴瑟琵琶,取归而货之,得重价。
搴绒志
洪武间,本觉寺有一少年僧,名湛然。房颇僻寂。一夕,方暑,独坐庭中,见一美女,瘦腰长裙,行步便捷,丰姿绰约袭人,而妆亦不多饰。僧欲进问,忽不见矣。明夜登厕,又过其前,湛然急走就之,则又隐矣。自是惶惑殊深,淫情交引,苦思不置。越两日,又徐步于侧,僧急牵其衣,女复佯为惭怯之态,再三恳之,方与入室。及叙坐,僧复逼体近之,渐相调谑,云雨事毕,问其居址姓字,女曰:“妾乃寺邻之家,父母钟爱,嫁妾之晚。今有私于人,故数数潜出。不料经此,又移情于汝,然当缄密其事,则交可久。不然,彼此玷矣。”僧喜,唯唯从命。于是,旦去暮来,无夕不会。僧体枯瘦,气息恹然,渐无生息,虽救治百端,罔效。一老僧谓曰:“察汝病脉,劳瘵兼攻。阴邪甚盛,必有所致。苟不明言,事无济矣。”湛然骇惧,勉述往事。众曰:“是矣。然此 祟不除,则汝恙不愈。今若复来,汝伺其往而踪迹之,则治术可施也。”是夕,女至,僧仍与交合。将行,欲起随送。女止之曰:“僧居寂寥,夜与美妇欢处,是亦乐矣,何苦自惑如此。”湛然不能强而罢。翌日告众,众乃忖曰:“明夜彼来,当待之如常,密以一物置其身。吾辈避于房外,俟临别时,击门为约,吾辈协当追尾,必得所止,则祟可破矣。”湛然一一领记。后一夕,湛然觉神思恍惚,方倚床独卧,女果推门复入。僧与私亵,益加款曲。鸡鸣时,女辞去。僧潜以一绒花插女鬓上,又戏击其门者三。众僧闻击声,俱起追察。但见一女冉冉而去。众乃鸣铃诵咒,执锡持兵,相与赶逐,直至方丈后一小室中乃灭。此室传言三代祖定化之处,一年一开奉祭,余时封闭而已。众僧知女隐迹,即踊跃破窗而入,一无所见。但西北佛厨后,烁烁微光,急往烛之,则竖一弊帚耳。竹质润滑,枝束鲜莹,盖已数十年外物也。众方疑惑,而绒花在柄,因共信之,乃持至堂前,抽折一管,则水流滴地。众僧惊异,明灯细视,管中非水,实精也。湛然见之,悔悟惊惧,不能自制。
招提嘉遇记
邓州人金生,名鹤云,灵风调,乐琴书,为时辈所称许。宋嘉熙间,薄游秀州,馆一富家。其卧室贴近招提寺,夜闻隔墙有歌声,乍远乍近,或高或低。初虽疑之,自后无夜不闻,遂不为意。
一夕,月明风细,人静更深,不觉歌声起自窗外。窥之,则一女子,约年十七八,风鬟露鬓,绰约多姿,料是主家妾媵,夜出私奔,不敢启户。侧耳听其歌曰:音、音、音,你负心,你真负心。孤负我,到如今。记得当时低低唱,浅浅斟,一曲值千金。如今寂寞古墙阴,秋风荒草白云深。断桥流水何处寻?凄凄 切切,冷冷清清,教奴怎禁。
女子歌竟,敲户言曰:“闻君倜傥俊才,故冒禁以相亲。今乃闭户不纳,苦效鲁男子行耶?”鹤云闻言,不能自抑。才启户,女子拥至榻前矣。鹤云曰:“如此良夜,更会佳人,奈何烛灭樽前, 竟不能为一款曲也?”女子曰:“得抱衾稠,以荐枕席,期在岁月,何必泥于今宵?况醉翁之意不在酒乎。”乃解衣共入帐中,罄尽缱绻之乐。迨隔窗鸡唱,邻寺钟鸣,女子揽衣起,曰:“奴回也。”鹤云嘱之再至,女子曰:“拂多言,管不教郎独宿。”遂悄悄而去。
次夜,鹤云具酒肴以待,女子果迄逦而来,相与并坐酣畅。
女子仍歌昨夕之词。鹤云曰:“对新人,不宜歌旧曲;逢乐地,讵可道优情。”因赓前韵而歌之,曰:

“音、音、音,知有,知伊有心。勾引我,到如今。最堪斯夕灯前耦,花下斟,一笑胜千金。俄然云 雨弄春阴,玉山齐倒绛帷深。须知此乐更何寻。来经月白,去会风清,兴益难禁。

女子闻歌起而谢曰:“君之斯咏,可谓转旧为新、翻忧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