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铸大士宝像,翌日告成。愿夫人同小姐随喜一观,为青莲生色。”其母曰:“女子差长,身当独行。”时兰方抱郁无聊,正思闲适,闻母不许,颜微佛然。尼再四怂恿,夫人因许共往。遂延早膳,兼致闲谈。尼因耳目四集,终难达情,遂推更衣于小轩僻所,兰蹑其后,因与俱行。尼遂微露指环,兰触目心惊,即把玩不已,逡巡泪下,不能自持。因强作笑容,叩其所自。尼曰:“日有一郎,持此祷佛,幽忱积恨,顾影伤心。默诵许时,遂施此环而去。”兰复叩其姓名,遂垤て下。尼故惊曰:“小姐对此而悲,其亦有说乎?”兰羞怩久之,遂含泪言曰:“此情惟师可言,亦惟师可达。但摇摇不能出口耳。”尼强之,曰:“昔者,闲窥青锁,偶遇檀郎,欲寻巫峡之踪,遂解汉江之佩。脱兹金指,聊作赤绳,蝶梦徒惊,鹊桥未架。适逢故物,因动新愁耳。”尼曰:“小姐既此关情,何不一图觌面?”兰叹曰:“秦台凤去,梦岫云迷。一身静锁重帏,六翮难生弱体。欲图幸会,除役梦魂耳。”尼见凄惨情真,遂告以所来之故。兰喜极不能言,惟笑颔其首而已。因出所题《闺怨》便作回音。其一曰:
日永凭栏寄很多,恹恹香阁竟如何?
愁肠已自如针刺,那得闲情绣绮罗。

其二曰:
清夜凄凄懒上床,挑灯欲自写愁肠。
相思未诉魂先断,一字书成泪万行。

其三曰:
玉漏催残到枕边,孤帏此际转凄然。
不知寂寞嫌更永,却恨更筹有万千。

其四曰:
朝来独向绮窗前,试探何时了此缘。
每日殷勤偷问卜,不知掷破几多钱。

因更出一环,并前环付尼,临别曰:“师计固良,第恐老母俱临,元其隙耳!”尼笑曰:“业已筹之,小姐至庵,但为倦极思睡,某当有计耳。”尼因出别夫人,往复远信。未行数步,远已迎前,遂同至阮所,以诗及环付之。华喜不自持,病立愈矣。遽起栉沐。夜分以肩舆载至尼庵,匿于小轩邃室。次晨,夫人及兰果联翩而至。尼延茶毕,遂同游两廊。卓午,兰困倦不胜,时欲隐几,尼谓夫人曰:“小姐倦极思寝耳。某室清幽颇甚,能暂憩而归乎?”夫人许诺。遂送一小室中,更外为加钥。
兰入其内,果幽雅绝伦。旁设一门,随手可启,兰正注目,忽华自床后冉冉而来。兰惊喜交加,令其蹑足,两情俱洽,遂笑解罗襦。虽戏锦浪之游鳞,醉香丛之迷蝶,亦不足喻也。欢好正浓,而华忽寂然不动,兰惊谛视,已声息杳如。遂惶惧不胜,推之床壁,噘然而起,遽整云鬟。母虽讶其神色异常,第以为疾作耳,遂命舆别尼而归。
舆音未寂,张远及华之兄至,谓尼曰:“事成否?”尼笑曰:“幸不辱命。”远问:“三郎何在?”尼指其室曰:“犹作阳台梦未醒耳。”遂推门共入。唤之数四,近而推之,死矣,各相失色元言。因思其久病之躯,故宜致是。遂归报其父,托言养病于庵而殂,其事遂隐,而人无知者。惟兰中心郁结,感慨难伸。几寤寐之间,无非愁恨,乃续前之四韵。其一曰:
行云一梦断巫阳,懒向台前理旧妆。
憔悴不胜羞对镜,为谁梳洗整容光。

其二曰:
几向花间想旧踪,徘徊花下有谁同?
可怜多少相思泪,染得花枝片片红。

其三曰:
一自风波起楚台,深闺冷落已堪哀。
余烟空自消金鸭,耶得芳心化作灰。

其四曰:
云和独抱不成眠,移向庭前月满天。
别怨一声双泪落,可怜点点湿朱弦。
自此终日恹恹,遂已成娠,其母察其异,因潜叩。兰度不可隐,遂尽露其情,且涕泣而言曰:“女负罪之身,死无足惜。所以厚颜苟存者,为斯娠在耳。倘母生之,为阮氏之未亡妇,足矣。”母乃密白于太常。始犹怒甚,终亦无奈。遂请阮老于密室,以斯情达之,阮亦忻然,因托言曾聘于华者,遂迎之以归。数月而生一子,取名学龙。兰遂蔬缟终身,目不窥户。后龙年十六而登第,官至某州牧,兰因受旌焉。
彩舟记
福州守吴君者,江右人。有女未笄,甚敏慧,玉色浓丽,父母钟爱之,携以自随。秩满还朝,候风于淮安之版闸。邻舟有太原江商者,亦携一子,其名曰情。生十六年矣,雅态可绘,敏辩无双。其读书处,正与女窗相对。女数从隙中窥之,情亦流盼,而无缘致殷勤。偶侍婢有濯锦船舷者,情赠以果饵,问:“小娘子许适谁氏?”婢曰:“未也。”情曰:“读书乎?”曰:“能。”情乃书难字一纸,托云:“偶不识此,为我求教。”女郎得之微晒,一一细注其下。且曰:“岂有秀才而不识字者?”婢还以告。情知其可动,为诗以达之曰:
空复清吟托袅烟,樊姬春思满画船。
相逢何必蓝桥路,休负沧波好月天。
女得诗,愠曰:“与尔暂相萍水,那得以绝句撩人。”欲白父笞其婢。婢再三恳,乃笑曰:“吾为诗骂之。”乃缄小碧笺以酬,曰:
自是芳情不胜春,春光何事恼闺人。
淮流清浸天边月,比以郎心向我亲。
生得诗大喜,即令婢返命,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