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施谓导曰:“妾本浣纱之女,吴王之姬,君固知之矣,为越所迁,妾落他人之手。吴王殁后,复居故国。今吴王以耄,不任妾等。夷光是越王之姬,越昔贡吴王者。妾与夷光相爱,坐则同席,出则同车。今者之行,实因缘会。”言讫惘然。导与士烟,深感服之。闻京口晓钟,各执手曰:“后会无期。”西施以宝钿一只留与导,夷光亦拆裙珠一双赠士烟。言讫,共乘宝车,去如风雨,音犹在耳,顷刻无踪。时梁武帝天监十一年七月也。
崔罗什
长白山西,有夫人墓。魏孝昭之世,搜扬天下,清河崔罗什,弱冠有令望,被征诣州。道经于此,忽见朱门粉壁,楼台相望。俄有一青衣出,语什曰:“女郎须见崔郎。”什恍然下马。两重门内,有一青衣通问引前。什曰:“行李之中,忽蒙厚命,素既不叙,无宜深入。”青衣曰:“女郎平陵刘府君之妻,侍中吴质之女。府君先行,故欲相见。”什遂前。什就床坐,其女在户东立,与什叙温凉。室内三婢秉烛。女呼一婢,令以玉夹膝置什前。什素有才藻,颇善讽咏,虽疑其非人,亦惬心好也。女曰:“比见崔郎,息驾庭树,喜君吟啸,故求一叙玉颜。”什遂问曰:“魏帝与尊公书,称尊公为元城令,然否也?”女曰:“家君元城之日,妾生之岁。”什仍与论汉魏时事,悉与魏史符合。言多不能备载。什曰:“贵夫刘氏,愿告其名。”女曰:“枉夫刘孔才之第二子,名瑶字仲璋。比有罪被摄,乃去不返。”什下床辞出。女曰:“从此十年,当更相奉。”什遂以玳瑁留之,女以指上玉环赠什。什上马,行数十步,回顾乃见一大家。什留历下,以为不祥,遂请为斋,以环布施。天统未,什为王事所牵,筑河堤于桓家冢。遂于墓下语私事于济南奚叔布。因下泣曰:“今岁乃是十年,如何也。”作罢,什在园中食杏,惟云:“报女郎信,我即去。”食一杏未尽而卒。什时为郡功曹,为州里推重,及死,莫不伤叹。
刘讽
文明年,竟陵县刘讽,夜投夷陵空馆,月明不寐。忽有四女郎西轩至,仪质温丽,缓歌闲步,徐徐至中轩,回命青衣曰:“紫缓,取西堂花茵来,兼屈刘家六姨姨、十四舅母、南邻翘翘 小娘子,并将溢奴来;传语道此间好风月,足得游行,弹琴咏诗,大是好事;虽有竟陵判司,此人已睡,明月不足回避耳。”未几,而三女郎至,一孩儿,色皆绝国。紫缓铺花茵于庭中,揖让班班。坐中设犀角酒樽、象牙勺、绿、花单、白琉璃盏,醪醴馨香,远闻空际。女郎谈谑歌咏,音词清婉。一女郎为“明府”,一女郎为“录事”。明府女郎举觞浇酒曰:“愿三姨婆寿等祁果山,六姨姨与三姨婆寿等,刘姨夫得太山府成判官,翘翘小娘子嫁得朱余国太子,溢奴便作朱余国宰相,某三四女伴总嫁得地府司文舍人,不然嫁得平等王郎君。六郎子、七郎子,则平生素望足矣。”一时皆笑曰:“须与蔡家娘子赏口。”翘翘时为录事,独下一筹罚蔡家娘子曰:“刘姨夫才貌温茂,何故不与他五道主使,空称成判官,怕六姨姨不欢。深吃一盏。”蔡家娘子即持杯曰:“诚知被罚,直缘姨夫年老昏暗,恐看五道黄纸文书不得,误大神百公事。饮亦何伤?”于是众女郎皆笑倒。又一女郎起,传口令,仍抽一翠簪,忽说须传翠簪,过令不通即罚。令曰:“鸾老头脑好,好头脑鸾老”,传说数巡。因令翠缓下坐使说令。翠缓素吃讷,令至,但称“鸾鸾鸾鸾”。女郎皆笑曰:“昔贺若鬻弄长孙鸾侍郎,以其年老口吃,又无发,故造此令。”
三更后皆弹琴击筑,齐唱叠和,歌曰:
明月秋风,良宵会同。
星河易翻,欢娱不终。
绿樽翠勺,为君斟酌。
今夕不饮,何时欢乐!

又歌曰:

杨柳杨柳,袅袅随风急。
西楼美人春梦中,绣帘斜卷千条入。

又歌曰:

玉户金缸,愿陪君王。
邯郸宫中,金石丝簧。
卫女秦娥,左右成行。
纨缟缤纷,翠眉红妆。
王欢顾盼,为王歌舞。
愿得君欢,长无灾苦。

歌竟,已是四更,即有一黄衫人,头有角,仪貌甚伟,走入拜曰:“婆提王命娘子速来!”女郎等皆起而受命,却传语曰:“不知王见召。适相与望月至此,敢不奔赴。”因命青衣收拾盘筵。 讽因大声嚏咳,视庭中无复一物。明旦拾得翠钗数只,将出示人,不知是何物也。
李陶
天宝中,陇西李陶寓居新郑,常寝其室。睡中有人摇之,陶惊起,见一婢,袍裤容色甚美,陶问:“那忽得至此?”婢云:“郑女郎欲相诣。”顷之,异香芬馥,有美女从西北陬壁中出,至床所再拜。陶知是鬼,初不交语,妇人惭怍却退。婢谩骂数四云:“田舍郎,待人固如是耶?令我女郎愧耻无量。”陶悦其美色,亦心讶之。因绐云:“女郎何在?吾本未见,可更呼之。”婢云:“女郎重君旧缘,且将复至,勿复如初,可以殷勤待之也。”及至,陶下床致敬,延之偶坐。须臾相近,女郎貌既绝代,陶深悦之。留连十余日。陶母躬自窥觇,累使左右呼之,陶恐阻己志,亦终不出。妇云:“夫家召君,何以不往?得无生罪于我!”陶乃诣母。母流